第七章

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雨打落在地上的声音。

黎茗做了一个梦，一个半好半坏的梦。

他梦见自己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没有灯光，四周一片漆黑，他就这样一直顺着这条路走。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扇门，他拧开门锁，一脚踏入门内。忽然整个人失重地往下降，但速度很慢，甚至他能看见旁边有着不同的画面闪过。

他在这里看见了自己的过去。看到了自己在生日那天收到期盼已久的玩具，脸上洋溢着单纯的笑容；看到了父亲的公司破产，母亲天天挨打；看到了家里四处蔓延着火光，自己躲在柜子里逐渐昏迷……

从小到大的事情如同走马灯般给他看了一圈。可正当他以为结束了的时候，真正的噩梦才正式。

他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打量着四周，发现，这正是他们一家三口居住的地方。

他看了看摆放在客厅的餐桌，上面依旧和记忆中的一样，铺着深蓝色的桌布，上面还有自己留下的油渍，连边角磨破了的损处位置与形状都一模一样。

他又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墙上面贴歪了的画纸，上面整整齐齐画着粗糙的一家三口。那张他曾伏在上面画画的桌子也与往日一般，上面散落着他画完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蜡笔。

他忽然想起来了，当天是母亲的生日，他画了这幅打算是送给母亲当生日礼物。于是，他躲在了家里的不锈钢矮柜里，那是母亲刚买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收拾物品放入。

他满心欢喜地侧坐在柜子里，透过门上的缝隙来查看母亲的一举一动。母亲正在厨房煮着长寿面，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他打算等到父亲回来了再出来。

门锁响了，是父亲回来了。母亲将手随意地擦在围裙上，对晚归的丈夫漏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她一边接过父亲的公文包，一边柔声问道：“今天的工作顺利吗？”父亲不予之答，自顾自地在脱鞋。

母亲见他没搭话，便会厨房继续忙碌。父亲满身酒气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家里的某处发呆，看了没多久，不是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玻璃酒瓶，仰头将它一饮而尽。

喝完后，玻璃瓶随意地摆放在桌子上，而他却靠着抱枕睡去。

等母亲做好了饭，她轻柔地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嘴里呼唤着：“黎远，黎远……起床吃饭了……”

父亲似乎很不耐烦，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可母亲却没有听见，她继续叫着。父亲不耐烦了，他抄起桌子上的玻璃瓶，用力地砸向母亲。母亲还没反应过来，玻璃瓶已经砸在头部了。

等父亲反应过来，母亲的眼神早已涣散。他躲在柜子里，看得一清二楚。母亲当时的眼神充满了悲伤，不甘与不可置信。

黎茗被吓傻了，呆呆地坐在柜子里不敢出声。

外面，父亲正发了疯似的找他。忽然，他站立在客厅中央，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说：“黎茗，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说罢大笑起来。

他拿起地上的碎片，慢慢向矮柜靠近，露出鬼魅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