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此处藏书阁）

魏无羡被关，蓝启仁出门，江池轻松不少。故而江池哼着小曲，往外走去，悠闲自得。

江澄笑曰：“你今天难得有闲心，我还以为你会闷死在房里呢，——这是什么曲子，挺好听的。”江池回头，也懒拘于礼数，“是吾之乐也。”也不知，他是为了魏无羡不在而乐还是为其他而乐。

终于，魏无羡出来了，江池又不爽了。

江澄硬把江池拉出来，江池不愿让他难作，给魏无羡道了歉。三人路过云深不知处的会客厅雅室，魏无羡忽然“咦”了一声，顿住脚步，奇道:“两个小古……蓝湛！”

雅室中迎面走出数人，为首的两名少年，相貌是一样的冰雕玉琢、装束是一样的白衣若雪，连背后的剑穗都是一样的与飘带一齐随风摇曳，唯有气质与神情大大不同。是蓝氏双璧。

蓝忘机见到魏无羡，皱起眉头，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多看一刻便会受到玷污，移开目光，眺望远方。蓝曦臣则笑道：“三位是？”

三人示礼道：“云梦江晚吟/魏无羡/江怀信。”

蓝曦臣还礼。

魏无羡嘻嘻而笑：“泽芜君，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蓝曦臣道：“除水祟。人手不足，回来找忘机。”蓝忘机冷冷地道：“兄长何必多言，事不宜迟，就此出发吧。”

魏无羡忙道：“慢慢慢。捉水鬼，我会呀，泽芜君捎上我们成不成？”

蓝曦臣笑而不语，蓝忘机道：“不合规矩。”

魏无羡道：“有什么不合规矩了？我们在云梦经常捉水鬼。况且这几天又不用听学。”

云梦多湖多水，盛产水祟，江家人对此确实拿手，江澄也有心弥补一下云梦江氏这些日在蓝家丢的脸，道：“不错，泽芜君，我们一定能帮得上忙。”

“不必。姑苏蓝氏也……”蓝忘机还没说完，蓝曦臣笑着道：“也好，多谢了。准备一下，一同出发吧。”云梦三人随即回房准备。不一会儿，来了！

水鬼作祟之地名为彩衣镇,距云深不知处二十里有余。

彩衣镇水路贯通，不知是小城中交织着密布的河网，还是蜘蛛网般的水路两岸密密贴着民居。白墙灰瓦，河道里挤满了船只和筐筐篓篓、男男女女。花卉蔬果，竹刻糕点，豆茶丝绵，沿河买卖。

姑苏地处江南，入耳之声皆是绵软绵软的。两艘船迎面撞到了一起，翻了几坛子糯米酒，连两个船家理论起来都听不出半分火气。然而，江池想到的是“吴中之民好讼”“鬼国”等等。

上辈子明朝黑料看多了。

云梦多湖，却没有这种水乡小镇。魏无羡看得稀奇,掏钱买了两坛子糯米酒，递了一坛给江澄，道：“姑苏人说话嗲嗲的。这哪是在吵架，去看看云梦人怎么吵架的！能把他们吓死……蓝湛你看我干什么，我不是小器不给你买，你们家的人不是不能喝酒的嘛。”

不多作停留,乘了十几条细瘦的小船,朝水祟聚集地划去。渐渐地两岸民居越来越少,河道也静谧起来。

这条河道通往前方一片大湖泊,名叫碧灵湖。

魏无羡与江澄各占着一条船,边比谁划得快,边听此地水祟相关事宜。

彩衣镇数十年来从未有水鬼作祟,近几个月却有人在这条河道和碧灵湖频频落水,货船也莫名沉水。

前几日,蓝曦臣在此布阵撒网,本以为能捉住一两只,谁料想一连捉了十几只水鬼。将尸体面目洗净带往附近镇上询问,竟有好些尸体没人认领,当地无人认识。昨日再次布阵,居然又捉住不少。蓝曦臣虽持有玉箫‘裂冰’,但蓝家的破障音入水,威力削弱过半,恐怕难以应付数量众多的水祟。

那是什么？江池暗自思索，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魏无羡道：“要说是在别的地方淹死，顺水飘到这里来的，也不大像。水祟这东西认域，通常只认定一片水，便是他们淹死的地方，很少离开。”

江池点头：“师兄说对了，只是这水祟会不会是水行渊？”众人愀然变色。

蓝忘机道：“有可能。”

棘手了。

江池看见水中有东西，一剑刺下。

这时，一名门生也飞出长剑，朝河水中一条倏地游过的黑影刺去。

可他这一剑入水之后，却再也没有出来。催动剑诀，再三回召，也没有任何东西从水里被召出。他那把剑竟像是被湖水吞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名门生瞧着是个与魏无羡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失了佩剑，脸越来越白。一旁有年长的门生道：“苏涉，为何擅自催剑入水？”

苏涉像有些发慌，神色却还算镇定：“我见江公子也催剑入水……”

他没说完便明白过来，这句话有多不知深浅。无论是江池还是正谊，都不是旁的能比的。江池召剑入水无事，其他人却不一定。他脸色苍白里又透出些羞耻的红，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

江池说：“行了吧，苏公子敢于任事，比混日子的某些人强多了。”先前指责苏涉的人脸红了，苏涉诧异地看了江池一眼。

江池凝神望水，须臾，说：“的确是水行渊。”

蓝涣下令回去。

蓝忘机问道：“近日有什么地方受过水行渊之扰？”

蓝曦臣指了指天。

仙门之中，大小世家，星罗棋布，数不胜数。然而在此之上，有一个绝对凌驾于它们的庞然大物，岐山温氏。

其势力，恐怕还要高于朝廷。

水行渊一旦养成，那便是整片水域都变成了一个怪物，极难除去。除非把水抽干，打捞干净所有沉水的人和物，暴晒河床三年五载。还有一个损人利己的法子可以解一时之忧、一方之患。那就是把它驱赶到别的河流和湖泊里，叫它去祸害别处。

所以，这事还不简单？

“挖一人工湖，将其赶入，后抽干湖水，完事。”反正太阳也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