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霖姬并不知道自己眼角挑起,难得的攻击性很强的样子。还苍白的脸色上带着的倔强带着胜利的嘲讽,可微红的眼眶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和痛苦。
夏油杰一直听孝霖姬说完。
他依然没有说话。
孝霖姬等不到他的回答,反而心焦。孝霖姬干脆地贴近了他,更近距离地直望进他的眼睛里,想要倔强的通过这样的方式,能努力看穿他一般。
“所以呢?你所有布局全部功亏一篑,心痛了!生气了?愤怒了?觉得你夏油幕府这个花瓶,碎了扎手了?”孝霖姬喉咙里堵着的那块石头似乎被她咬碎了,一点一点混合着她撕裂的心肺,被她生生吞下去。
到了此时。
孝霖姬甚至已经觉得自己完全不痛了。
无论是腰腹上那一刀深深的刀伤也好,这些天在外跌打摸爬被人追杀受的所有伤。
还是将孝霖姬的心都劈成两半的伤。
明明都还在朝外渗血,明明都还鲜血淋漓,不忍直见。
她却觉得自己完全不痛了。
她不痛了。
“夏油杰,你现在后悔了吗?”孝霖姬笑起来,像是第一次遇见他那时。
像是每一次见到他时。
夏油杰沉默了有多久,孝霖姬似乎并不记得了。孝霖姬只记得那时的烛火轻轻摇了一下,所以看起来他高挑的身影竟有些单薄。
他俯身,将下颌抵在孝霖姬的头顶,在她的头上落下深深一吻.
孝霖姬感觉到他唇畔的灼热。
感觉到他体温的灼烧。
他将孝霖姬耳旁的发丝捋到耳后,然后在她耳廓里轻轻低语。“发现你不见时,绪方要去寻你。我阻了他,我说——”
他的声音好轻好轻。
轻得几乎可以完全用温柔来形容了。
“为何要找?一个女人而已,何须我劳心费力?”
夏油杰将孝霖姬温柔的抬起脸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坦坦荡荡,干净的像一张没有写过字的白纸。
他轻柔地唤着她的名字。
“傻姑娘。我从未将你当成花瓶。”
“若孝霖姬真要问。”夏油杰的手指擦过孝霖姬的唇畔,动作宠溺至极。“约是这些零件儿之中,一颗不怎么规矩的石头子儿。一颗石头儿子, 妄图扎到本将军的手。”
他再次拉近了他们的距离,鼻尖擦过她的鼻尖,举止暧昧而亲昵至极。“那么,现在,你是在反问自己?孝霖姬,后悔吗?”
孝霖姬是朔间府临荒山众星捧月的小女儿,是伏黑府里,禅院先生的小弟子,伏黑慧的青梅竹马,很娇气,很柔弱,没嫁人之前,天天傻乎乎地像个没长毛的鹌鹑,到处叽叽喳喳,不知天上有秃鹫,不知地下有毒蛇。
可她从不怕痛。
能直接掰断自己的手打开机关。
能抗住蛊毒祸身的痛。
能与一个人走过这人生之中所有的苦痛,生死皆不具。
她刚才所有感觉不到的痛。
她腰腹上的那一刀。
她后背上的那一刀,那一剑。
她身上的那旧伤。
忽痛的撕心裂肺,像有人将她身上的所有骨肉一刀一刀生剜生割,然后当着她的面,就着世间最烈的酒,一口口齿下去。
孝霖姬喉头一甜。
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孝霖姬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依稀辨得窗外天际微白,树枝上鸟巢之中探出一只刚破壳而出的雏鸟来。
她叽叽喳喳的。
无忧无虑,叽叽喳喳地等着天亮,等着春天。
等着啊。
等着啊,岁月不回头,人间再没有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