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Chapter 10 倾心

【德拉科】

刚消失的夕阳所余下的血红的云和蟹青色的天空交混在一起，显出一种诡异的应景。黄昏的天地之间的，血与昏光暗烟纠缠。苍凉的连绵的群山之上，零星的营寨点缀。德拉科歪过头，看见晚风吹拂着阿斯托利亚的碎发，洗褪的银红的锋芒，变得亲近而可爱。

远处的篝火还没有熄灭，依稀传来错杂的闲话。

“瞧，就是这柄魔杖，我用他撂倒了五个凤凰社人。”年轻的士兵缠着带血污的绷带，眼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得意洋洋。

“那算什么！”另一个少年也是兴致勃勃，强灌了一口烧酒，啧啧称奇，“我撺着着引线，跑了足足有一百多米，只念了句‘熊熊燃烧’你猜怎么着？炸了！统共一百多号人，全都被土埋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切，”先前那个士兵不服气了，“用不了一刻钟，他们就会卷土重来了！凤凰社的人，生命力强的吓人！”

“不可能，”这个又不甘示弱，索性扶墙站起来，“土都堆得小山似的了，他们早咽气了！土埋人不是还用麻瓜做过实验来着。半分钟不要就都得死。”

德拉科很容易就想到多年以前和克拉布和布雷斯叽叽喳喳讨论魁地奇时的场景。不过对象从球变成了人，同样的是他并没有到达现场，只是道听途说就狐假虎威地夸夸其谈。从家族失势到纷争乱世，沉重的悲凉早已把他儿时那骄纵的脾气磨得只剩点残羹冷炙。

“为什么要来？”德拉科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

“你还好吗？”阿斯托利亚似乎是充耳不闻。

远处的塔尖蓝得发亮，那是终点，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我？就那样呗。”德拉科有些心虚地搪塞，“你知道，我一个靠老爸被推荐来后勤的，离死远着呢。”他忽然意识到，生逢乱世，爱恨皆奢。他恨不得把阿斯托利亚捧在心尖上来护着，怎能把这种微不足道的伤痕展露在她面前。

阿斯托利亚一时语塞，裹了裹外套：“唔……但你还是小心点好了。”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牵挂。那种痛彻心扉的思念，宁可头破血流也要见一面的九曲回肠。不可妄说。

“对了，达芙妮还好吗？怎么没和你一起来？西奥多说很是挂心。”德拉科他努力扯开话题，“要是这里接没了幻影移形禁制，他一准回去了。”

“还行吧。”阿斯托利亚干巴巴地回答，她的思绪回到了那个温存软语的午后，花园里日日夜夜的笙歌。家成了一个交易所，她想要逃离。如果上天注定要把这一切降临到她身上的话，她宁可这个人是德拉科。

“成绩单我收到了，烂透了，也读不下去了。”德拉科觉得自己转移话题的技能简直是糟糕透了，尬聊一句话也说不下去。

“我还得读下去。”阿斯托利亚在酝酿，但是不想让他察觉到自己的目的，只是说点无聊的废话。

“你——”两人几乎是四目对视，异口同声地说，“你真的还好吗？”

德拉科没来由地想到，波特的搜捕令满天飞，泥巴种和韦斯莱连一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他忽然有了一种神奇的优越感。我还有点什么，我真的还算好。

阿斯托利亚忽然意识到悲剧还没有降临，姐姐是姐姐，我是我。什么都还没发生，一切为时不晚。

“我们通信吧？”阿斯托利亚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人注意，但她还是压低了嗓音，“小心点，应该不会有事的。”

“切，”德拉科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斯内普要是找你的碴，他脑子才被巨怪啃了呢！他单身找虐啊？”

“噗嗤——”阿斯托利亚又喜又羞，忽然颊上被轻轻吻了一下，耳根子烧的极烫，口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仿佛默认了。

“你不改，我也不改。”德拉科忽然一本正经了起来，郑重其事地宣布，“利亚，我们说好了，打完仗，我和你，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真可惜，这里没有牧师。阿斯托利亚答应的声音只有满天星辰、夏末凉风为证。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阿斯托利亚想，谁还稀罕你的什么承诺，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海誓山盟都要珍贵。

“不准忘了我，”阿斯托利亚俏皮地眨眨眼，把一直挂在脖子里的那枚戒指取下来，递到他手里，“不然，我就算等也等你一辈子，永不言悔。”

“那当然。”德拉科说着，手中也抖出一条银链子，上面是墨绿色的花体字“我爱你，至死不渝[l love you, forever.]”。月光下的链子也闪闪的，甚是好看，德拉科微微一笑，“喜欢吗？以此为证。”

看见阿斯托利亚羞涩地点点头，他长吁了一口气，一头躺进草地里，连日紧绷的身体忽然就放松了，与快乐、幸福贴近了，听见了爱情的心跳。德拉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刺猬，此时此刻对心上人展露出最柔软的弱点也无所顾忌。他贪婪地吮吸这种纯粹的幸福，觉得自己重又充满了力量，能与一切艰难险阻奋斗到底。

阿斯托利亚依旧坐在那里，只管看着他，看着看着，一个劲儿地傻笑。

“利亚，”德拉科把双手枕在脑下。

“嗯？”

“你笑起来真好看。”

“是吗？”

“对啊，所以多笑笑嘛，来，笑我看。”

她低下头，俯下身子，四目对视，面仅咫尺。德拉科一把拉住她：“怕什么嘛。要亲就亲，别磨磨唧唧的。”满月的余晖把这一刻定格成了永恒。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阿斯托利亚谈什么是爱情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个漫长而热烈的吻。

那一瞬间，他们都是无忧无虑的少年人，沉醉在世间俗事不能叨扰的青春里，未来什么的都见鬼去吧！眼前的这一个，便是今生今世注定的爱人。

这天底下，凡人多，英雄少。凡人的快乐不是什么摘星捧月的浪漫，不是什么民族高义前的热血沸腾，不是什么大喜大悲之后的团圆……有的只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在，你在，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