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驯鹿角、热可可和棉花糖 番外

*时间线在正文结束之后

“陆光——！醒醒啦——”

这几天气温骤降，是哪怕在冬天也依旧离谱的程度。陆光受伤后不免比以往怕冷，于是照相馆暖气开得很足，在下午的日光里醺得人昏昏欲睡。

他手间还搭着一本书，本来没想要阖上眼，但耐不住周身和缓萦绕的温度，迷迷糊糊就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程小时喊他的时候他还有些发懵，恍惚间感觉耳侧被箍上了什么东西，有人在咯咯地偷笑，他有些迟缓地眨眨眼，对上一副盛满笑意的面孔。

陆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手里的书早已经被抽走放到了茶几上，腿上多了一条横搭着的薄毯。他睡得迷糊，触觉也没有完全回笼，指尖稍有些发麻，只朦胧得觉得毯子是很软的。

“陆光？”那人没等到反应，便进一步凑到他跟前轻唤了一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扑哧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怎么了，睡傻啦？”

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陆光脸上难得有点血色充盈的红晕，连带着把面上的温度也染高，整个人看起来暖融融的。相比之下程小时指尖显得有些凉，陆光下意识皱了眉，稍稍坐直了些。

“你手好冷。”

他嗓子有些初醒的低哑，程小时闻言收回手搓了搓，起身把茶几上的一杯水递给他。

“我刚刚从外面进来，”他边看着陆光喝水边解释，“——而且是你刚睡醒脸上温度太高了。”

白发青年不知可否地轻哼了一声，举着水杯喝了几口润嗓子，然后才再开口。

“大冷天的，你去外面做什么？”

“噗，陆光，你还没反应过来吗。”程小时笑了一声对他指指照相馆窗外的街景，迎上对方有些不解的视线，“下大雪了啊！”

差不多半杯水下去，陆光才算是基本醒了神，闻言便顺从地把目光放到窗外。

确实是很大的雪。

之前圭都没有太多降水，他和程小时还说起今年估计是个暖冬。但这段时间的降温显然也带来了附加产物，窗外大朵大朵的雪花就这么飘成一片精致的布景。风没有很大，于是雪也落得温柔安静。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窗沿上已经薄薄地铺了一层白絮，看上去轻盈柔软，就像他身上搭着的薄毯。

街上也有些行人在拍照，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人行道上小跑着，突然停下来仰起脸张大嘴，梗着短短的脖子想要去接空中的雪花吃。

陆光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一边的程小时也注意到了街上的孩子，便跟着哈哈笑起来。他们看着小孩儿的父母哭笑不得地捏儿子的小脸，那个父亲没忘记用相机给儿子留下黑历史，而母亲脸上故作严肃的表情大概是在不当真地教训一大一小没个正形。

照相馆的门在这时突然被推开，声控门铃一如既往地开嗓。

“老板——里面请。”

乔苓推着门，单脚跳着在门边抖外套帽子里的雪。

“早知道带把伞。”她跺了跺脚，一边扬着声朝里面说话，“我给你们带了东西——程小时赶紧过来拿着——“

她的话在视线对上客厅里的两人时戛然而止，然后她突然噗呲一下笑出了声，看向还有些不明所以的陆光：“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光光你这是什么造型？”

陆光愣怔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

有人在他头上卡了一个发箍。是那种软布包海绵的鹿角装饰，从便利店里顺手买来的。

想想也知道是他那个幼稚的室友干的好事。

陆光下意识地就要把东西摘下，手腕却突然被人制住。程小时憋着笑说陆光你这样很可爱啊可别这么快就摘，乔苓则抓紧赶到现场用手机把这不太容易见到的一幕拍下来。

作为照相馆的智商担当、靠谱代言、任务筛选人，陆光就这么在一种毫无防备的状态里被自己的两个挚友留下了能被当成表情包的黑历史。

回过神来之后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脸颊上先前因为小憩产生的热度才堪堪褪去不久，此刻倒有死灰复燃的架势。面上的温度又由不得人控制，陆光当着乔苓的面也不好发作，只能偏过头地瞪了程小时一眼。黑发青年见势不好赶紧讨饶，但动作言语间依旧不让人把发箍拿下来。

只见他笑嘻嘻地拿出另外一只带着驯鹿角的圣诞发箍卡到自己头上，一脸“你看我陪你一起牺牲”的表情：“别生气，陆光，圣诞节不得有点节日氛围吗？”

陆光挑了挑眉，心说这不是一个犯二和两个人犯二的区别？

他白了对方一眼：“你要犯傻也别拉着我。”

两个大男人双双戴驯鹿角的样子有种微妙的反差萌，乔苓看着他俩笑得开怀。天知道当时他在想什么，大概是暖气开太足，而窗外的雪景又太盛大。陆光本来还在和程小时僵持的手顿了顿，在犹豫了三秒之后还是没好气地收了回去。

今天过节。就不和某个傻子一般计较了。

发箍自然也有乔苓的份，姑娘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属于她的驯鹿角戴到头上，满意地拿出手机把三个人的驯鹿装扮拍进了自拍里。她虎虎生风地戳着手机屏操作了一阵，下一秒三人小群的群消息就滴滴响起来，程小时乐呵呵地当即把照片存下，陆光摇了摇头，不可察地笑着轻叹了一声。

“诶，光顾着拍照，东西还在柜台呢。”乔苓发完照片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赶紧撺掇程小时去拿那只放在柜子上的手提袋。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程小时一边嘟囔着一边充当搬运工，颠了颠袋子眨眨眼，“好轻啊——乔苓，你不会大过节的还给我们派委托吧，包租婆你就算是万恶的资本家也不能这么剥削我和陆光的劳动力——”

“瞎说八道什么，我是这种人吗？”乔苓站起身给了他一个爆栗，“你要是这么想被剥削我倒是不介意给你派个委托——”

程小时抱着头半真半假地控诉：“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万恶的资本家——陆光你倒是说句话啊！”

陆光本来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看两个人打闹，突然被叫到便耸耸肩：“我是无所谓。委托能办我就接，本来照相馆的休息时间就很流动。”

“你就不想抗争一下吗？”程小时一脸恨铁不成钢。

“不想。”陆光瞥了他一眼，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建议你也不要想。”

在成功把陆光也拉进战场之后，程小时以一种几乎算是自取其辱的方式输掉了三个人的唇枪舌战。他蔫蔫地在沙发上瘫成一个大字，嘴里大呼不公，最后终于被乔苓用武力威胁闭了嘴。

“你就是缺教训。”乔苓捏了捏拳头，转身去开那个手提袋。

程小时在沙发上掀开眼皮瞥了一眼，又凑到一边去观望。

“下雪又是圣诞节，这种时候就应该喝棉花糖热可可。”乔苓从袋子里拿出几板黑巧克力，又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大包棉花糖，“你们家里有牛奶的吧？”

“有，昨天刚补的库存。”陆光点点头回复，而程小时伸出手想要先捞一颗糖吃，被乔苓一爪子拍开。

“嘶——反正都是要吃的啊。”

“你还是收爪吧。”陆光一本正经地告诫，“不然到时候我们就只能喝黑巧克力牛奶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嘛。”

三个人打打闹闹地进了厨房，陆光习惯性地接过切东西的活儿，程小时则把锅架上灶头，靠在一旁看人切黑巧。

乔苓打开冰箱拿出刚开的那瓶牛奶放在灶头边，审视地看了看里面放着的蔬菜水果，又蹲下身稍微挑剔地理了理才重新关上冰箱门。

“怎么样，这次存货满意了没。”程小时看陆光切得差不多了，一边顺手点火热锅，一边笑嘻嘻地瞅乔苓，“蔬果可是管够了。”

“这样才算差不多。”乔苓抱着双臂站起身，“就你俩先前那阵子忙的时候都没顾着好好吃饭。你也就算了，陆光他现——”

“诶包租婆你又偏心！”程小时有意无意打断她的话，朝她递了个眼神，“锅都热了，陆光你好了没。”

“好了。”陆光转身把切好的黑巧捧进锅里，“你急什么。”

“诶呀陆光你不想早点喝吗？”

他蹭到陆光身边，下巴抵在对方肩头，没骨头似的挂在人身上，还坏心眼地抬手去捏对方头上那只软软的鹿角。陆光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他脑门。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喜欢敲我头？”程小时愈发理直气壮地赖着，“敲傻了谁去做委托啊。”

“敲傻了说不定就能少惹麻烦了。”陆光侧头瞥了他一眼，拿着铲子去搅已经开始渐渐化开的巧克力。

“喂，陆光！我现在接委托都有很听话好吧。”程小时不满地嚷嚷，“而且——唔！”

陆光从边上拆开的棉花糖里拿了一颗塞进他喋喋不休的嘴里，成功堵上了他的话。

程小时鼓着腮帮子嚼糖，嘟嘟囔囔了一些没人听得清的话，终于没再嗷嗷乱叫。

融化的巧克力在锅里变得粘稠丝滑，铲子掠过时留下一道顺滑的浅痕，又马上被另一层巧克力覆盖。甜品的香气随着蒸腾的雾气缭绕开来，最初星星点点的苦涩过去之后，残留在感官里的只剩醇厚的甜香。

乔苓看时间差不多，就把牛奶往里面倒，微冷的奶液短暂地压制了巧克力的馨甜，又在温度回升后与黑巧慢慢交融成温暖的浅褐色，将本就不浓郁的苦味中和成浅淡治愈的醇香。

“能放棉花糖了吗？”程小时眨眨眼，把嘴里的糖咽下去。

“放吧，等融化了就能喝了。”

于是绵软的白色糖块被洒进已然像模像样的巧克力牛奶里，薄薄稀疏的一小层铺在液面上，偶尔随着热流的搅动一浮沉。窗外的雪积得愈发厚实，远远看去也仿佛一大片松软香甜的糖，几乎像是暖的。

三只马克杯被依次摆到流理台上，程小时伸出手越过陆光关了火，顺势提起锅将饮料分到三个人的杯子里。

袋子里还剩下几粒没用完的棉花糖，乔苓索性把多的也洒进杯子里，用勺子舀着吃。

三个人的阵地又转移回了客厅，程小时直接舒舒服服地窝进了沙发里，大咧咧地靠在陆光身边。乔苓对他撒娇的架势翻了个白眼，拧了拧他头上的鹿角装饰，捧着杯子坐进单人沙发。

一整袋棉花糖到底多了些，沾了唇齿还有些烫口。添了牛奶的可可口感顺滑，只是甜得让人喉头发痒。陆光小口喝着饮料，暖流顺着食道留下熨帖的温度，雪越下越大，很快掩盖了先前人行道上留下的脚印，也愈发衬得照相馆里温暖如春。

“陆光。”

程小时的声音很近，陆光回过神朝他看了一眼，捕捉到对方眸底一闪而过的担忧，“今天怎么老走神啊，没发烧吧。”

说着他就要把手往额前探，陆光只好分出一只手捉住对方的手腕。

“没事，”他温声解释，“我只是在看雪。”

程小时看起来没被完全说服。他偶尔流露出的严肃表情在那个过于萌的驯鹿角发箍下显得有些可爱，陆光被逗乐了一瞬，也没忍住伸手去捏他头顶的那个装饰。

这下黑发青年倒是顺利炸了毛，不当真地反制住陆光的手，叫叫嚷嚷地开玩笑：“喂，你把陆光搞去哪里了，快把他还回来。”

乔苓哈哈笑着让他小心陆光手里端着的杯子，一边坐在那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支着脑袋欣赏两个男孩子打闹。

冬天日头短，阳光房的玻璃屋顶已经逐渐被雪覆盖，在渐深的夜色里透出细碎剔透的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