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玉珠:落落

我叫落玉珠，我父亲姓落，我母亲叫玉珠，所以他们给我取名落玉珠。六岁前，我同爹娘住在坡子村，他们都是农民，哪都没去过。六岁那年，村子里糟了灾荒，村民们没粮过冬，我爹娘带领着村子里的人去向村里的土财主要拖欠一年的工钱，可他们不给，还活活打死了我爹娘。

　　那嚣张跋扈的土财主甩给其余人几吊钱，平分下来每人不过几个铜板，看着我爹娘的惨状，没人再敢去闹了，也没人敢替我爹娘申冤，寒冬腊月，大家都指望着那几个铜板活命呢。

　　知道我爹娘死讯的那天，我一个人坐在破旧不堪的家里，寒冷的风从砖缝里吹来，像刀片一样刮在我脸上。隔壁的樊大爷见我可怜，便将我抱了去。樊大爷和他儿子相依为命，据说樊大娘在樊子殊出生那天难产死了。

　　樊大爷家虽不富裕，倒也没我家那么穷，呆在这我稍微暖和了些，眼中的泪也不知不觉地流下来了，就在这时，一只白胖的小手摸了上来，擦拭着我眼边的泪，他说“落落，你别哭了，你不要怕，以后我保护你”，我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不点儿，稚嫩的小脸一脸认真，觉得有些好笑，但又不那么难过了。

　　后来，我寄养在樊大爷家，他把我当女儿一般养。

　　春天，樊子殊带我去扑蝴蝶，绿油油黄澄澄的油菜花开得格外灿烂，白色蝴蝶显眼，所以我只抓白色的捕，但樊子殊不是，他偏要捕黄色的蝴蝶，他说黄色的蝴蝶好看，他说他要将最好看的蝴蝶捕来送给我。夏天，他去上学堂，我留在家里缝补，做一些女红，他很好学，但他每天下学堂都是第一个回家的，就像他知道我在等他一样。秋天，我们去村内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捉萤火虫，把它们放在透明的薄布里，轻轻一系，就能当油灯用，能替樊大爷省下不少钱，日子紧巴巴的过着，我却不觉得苦。我们把萤火虫灯放在中间，我在一旁给樊大爷补穿旧的衣裳，他在一旁做功课，透过微弱的荧光，我正好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长得很好，尤其是那双明媚的双眼，一点儿都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他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笑了笑，然后又低下头去。冬天，他和樊大爷去雪地里打猎，我烤好红薯等他们回来，运气好的时候他们能打到狍子或野兔，回来我们用火烤着吃，我记得有年冬天，他猎了只银白的狐狸，剥了皮给我做了袄，我总觉得他聪明，学习东西很快，功课也学的好，有时又觉得他很笨，明明自己都冻伤了脚，还要给我做袄。

　　我十六岁那年，樊大爷做主，给我们成了亲，村里人都来祝贺，其实，我是不大喜欢他们的，事过多年，我依稀记得他们拿到铜板时对我爹娘尸体的冷漠，我忘不了他们骨子里的自私与薄凉，但唯独那天，我是欢喜的，以至于忽略了他们的存在，高高兴兴的成了亲。

　　我亲手给樊子殊做了双鞋，他送了我一个玉佩，他说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本来是一个，他请人打成了两个，樊子殊把他的掏出来给我看“娘子你瞧，我们是一对儿”。瞧着他一语双关的无赖样子，我想起了许多我们小时候的事，时间过得好快，以前他也经常无赖的喊我无赖的冲我撒娇，我别过头去，他倒是一脸热情的凑上来，扯着我的衣袖喊娘子。他昨日还喊我落落，今日就变成娘子了，我还是没习惯，依旧喊他子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