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他赢吧……毕竟他能和嘉德罗斯平手啊。
他会怎么走棋呢?我揣摩着他的想法,一遍又一遍的模拟他的走棋方式,又一遍又一遍的推翻。
羔羊揭开了第三印,缺乏与饥荒。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次,我能不能赌赢呢?
终于,我等来了消息。
嘉德罗斯的死讯。
正如我所说,嘉德罗斯和格瑞实力相当,格瑞是块硬骨头,啃下了不再点到即止的格瑞的嘉德罗斯恐怕也元气大伤,无论是国家还是人。
然后重伤的嘉德罗斯,被他的副官雷德在背后捅了刀子。
如果嘉德罗斯的对手是别人,如果捅刀子的是别人,如果嘉德罗斯不是重伤状态,这件事不可能这么轻易成功。
所以才叫赌。
羔羊一旦揭开了第一印,就一定会揭开第二印,无论中间经历多长时间,一旦第二印揭开,三印与四印便会接踵而来。
刀剑、饥荒、瘟疫。
刀剑、刀剑、刀剑。
羔羊揭开了第四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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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世人罪恶带来的后果。
我的,我母亲的,还有很多很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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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调香师们仍在不断调出新式的香水,门框仍在为贵妇们的裙子而加宽,还有很多为了美而不择手段的女人仍在使用颠茄为自己散瞳。
我行走在熟悉的宫殿里,当我重新以主人的身份入住这里时,这里的一切我都没有改变,令我惊讶的是这里曾经的主人也没有改变它之前的布局。
记忆中对我不屑一顾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女仆们早已了无痕迹,只剩下对我毕恭毕敬不敢与我对视的宫女。
阳光从窗户射进来,微风中带着春天的气息,,我看着满院的花草树木,一瞬间有些失神。
女人不一定可以上战场,也不一定不上战场就不能指挥作战,一个既拉了仇恨又没有主人还有叛徒的国家,想要让他覆灭就像用刀切开黄油那样简单顺畅。
雷德确实是嘉德罗斯忠心的副官没错,但他的父亲不是。
在我离开后嘉德罗斯对着朝廷来了一次大清洗,他洗掉了那些曾经围在我房门外的,想要围在我房门外的,却没有洗掉那些曾经没有这个意图,却在后来产生这个意图的人。
嘉德罗斯直来直往,他是那种最简单的人,也是最难对付的人,就是因为他太简单了,把单一的事物炼到了极致,他才难以击败,他有资格骄傲,可这种权利终究会是一个缺点,因为他会忽略时间的威力,会在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之后就忽略掉和他比起来堪比蝼蚁的东西,他其实可以看见全部,可他没有。
他看见我对权力的淡漠,对当时那种情况的厌倦,我确实对那种生活状态厌倦到了极点,但他忽略了我对胜利的渴望。
他有傲慢,我也有,却被他习惯性的忽略了。
他确实看见了我颟颟顸顸外表下那些令他感兴趣的东西,却忽略了我那些和他比起来微不足道的傲慢。
我拒绝了王位,是因为那个时候如果我和嘉德罗斯竞争几乎是自不量力,我有我父亲宗族的力量,离开皇宫是为了积蓄力量。
这是嘉德罗斯一辈子唯一的失误,就是让我活着。
有些失误,一辈子只能有一次。
我对王位没兴趣,但我对摆脱他人控制,我对击败嘉德罗斯有兴趣。
至于那些看不懂我意图而跑去我房门外让我三思的蠢货,被洗掉了也不足为惜。
格瑞的婚约虽然打乱了我的安排,但却让我有了一个更好的计策。
那就是用势均力敌对上势均力敌。
我的儿子那天是我让他站在那个位置的,我说,有好玩的给你看。
他对我的话深信不疑,然后被箭刺穿了心脏,那个侍卫确实是奸细,不过是我父亲宗族以及其他清洗残余的贵族那一派派来的,嘉德罗斯并不知晓此事。
可是他也不反对甚至支持战争不是吗?
格瑞袭来,他兴奋到没有多想。
他是一个绝佳的狩猎者,想要的猎物袭来,他会兴奋,会毫不犹豫地与对方厮杀。
最终死的是格瑞还是嘉德罗斯,都不会对结局产生太大影响。
其实战争迟早会爆发,但,那要等格瑞有了十成十的把握才会开始,一边倒的局势并非我想要的,我要的是双方势均力敌直到一方倒下为止的结果,所以我只好加一点催化剂让战争提前爆发。
也是靠这些未被清洗掉的贵族,我才得以知道嘉德罗斯国家的情况,他们不一定有很大势力,只要有一张嘴就够了。
不必担心背叛,因为利益完全一致时谁都可以信任。
嘉德罗斯是太阳,格瑞是月亮,所有人都在看月亮和太阳,没有人会去注意光芒微弱时不时会被云朵遮掩的星星。
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下棋一直输给嘉德罗斯,但我知道,最后一局,生死局,我一定要赢。
我一直想娱乐的棋局可以输掉,死去的故人可以哀悼,生命的游戏绝对不能让道。
只是无论是那盛放的紫罗兰还是燃烧的金玫瑰都在时而不时地敲打着我的无眠。
我以为我可以心如磐石,可终究有时人非草木。
等一切达成,蓦然回首,午夜梦回,才发现其实一无所有。
可是我又会想,如果我不推波助澜,战争就不会爆发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比起双方必有一方死亡我感到神伤,不如两个都死为我铺路
只是我再也没有爬上过那棵树,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跳下去,树下却没有那个接住我的少年。
苏威德三世的生平我已经可以倒背如流,却总会在第三页的第三行停一下,等待那个打断我的人。
还有……我很难入睡,因为没有那个搂着睡的人……
还有很多……
羔羊揭开第五印,死者看似死亡实则步入高尚,活着的人却更显卑鄙了。
我不喜欢这个皇宫,过去能让我留恋一些的只有人,现在能缅怀的也只有人。
缅怀…怀念…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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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月光如同水银一般洒满了大地。
宫殿内没有点灯,花园内也没有提着油灯巡逻的士兵,只有月光照明,我一动不动地坐在王座之上,面前摆着嘉德罗斯送我的棋盘,白棋的王已经倒下,它的旁边原本站着白棋王后的位置站着黑棋的将军,但是整个棋盘的其他棋子却均没有走动,我用一只手撑着下巴,月光打在我的身上,我身旁的鹦鹉歪着头打量着我,我猜我在它的眼里一定像极了一个石膏像。
“嘭”正殿的大门被人粗暴地推开,身穿铠甲的士兵鱼贯而入,为首的却是一名女子和一名男子,女子持剑挺拔的身姿让我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她不用我哄,也能自己穿好衣服,梳好头发。
不,简直就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
我看着她踩在红丝绒地毯上,一步一步地走到我的面前,盔甲之间彼此撞击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然后她举起了剑,用剑尖指着我,双眼与我对视起来毫不退缩,她又招了招手,身后的士兵就把我团团围了起来,像一堵堵移动的墙。
王座的椅背像是一个巨大的墓碑,压在我的身后,像是死神在催促我快些结束生命。
“什么时候的事。”我缓缓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她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了过来,“我一直都没疯。”
“哦。”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我只有你一个女儿,王位迟早是你的,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呢?”
她对于我的不惊讶而感到惊讶,听到我的问题后表情变的无比仇恨,“我要报仇,杀夫,杀子,不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你。”
“确实是。”听到她的话我轻轻说到 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装傻得生,加十分”我不慌不忙地推了推棋子。
“懂得拉拢势力,加五十分”
“六十分,还不错。”我把黑棋的将军取了回来
“你想说什么?”我的女儿皱紧了眉毛,警惕地盯着我。
“警惕性还算高,再给你加五分,六十五分。”
“可惜呀”我轻轻勾了勾嘴角,“不够瞻前顾后。”
羔羊揭开第六印,前兆。
我手指轻轻向前一推,白棋的王倒下,滚落在地。
原本空无一人的宫殿突然骚动起来,许多身披铠甲的士兵从从外面冲了进来,墙围住了墙。
我的女儿脸刹时变得无比惨白,她身旁的金发男子一把把她揽到身后,手中剑的锋刃对准了我。
我弯腰拾起地上的棋子“不够冷静。”
“你……你怎么知道?”
我缓缓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知道我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吗?没有你看到的那些那么简单。”
“想要这个王位,你还不够格。”我微笑着摇了摇头,朝着士兵招了招手“带下去吧,让我的女儿好好反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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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完事了?”众人正看的津津有味,正想知道女皇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女儿的,却看见屏幕黑了屏,浮现一个白色的“End”,“她女儿怎么样了啊?”
“女皇剿灭了公主的全部势力,独留下了公主身边那个金发男子,那个金发男子名字各位也肯定听过,叫做金。”纪录片戛然而止,解说员小姐开始尽职尽责地讲解起来,“有名的矢量亲王,影响了一个时代的男人。”
“女皇剿灭公主的势力之后的八年,公主卷土重来,把女皇推下了皇位并囚禁起来。”
“之后公主与金结婚,在公主加冕礼结束后的第三天,女皇失踪了。。”解说员小姐停顿的恰到好处,很能吊人胃口。
下面一片哗然,良久,有人提出了问题“失踪了?”
“对,就像爱德华五世和他弟弟约克公爵那样,行踪不明。”
女皇的微笑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划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让人不自觉联想到了那幅画的底色。
游客中重新爆发出了喧嚣。
“最毒妇人心…”
“这女人真狠啊……”
屏幕上正播放着女皇日记原稿的照片,可以看出这位女皇的字体就像她画画时的线条一样优雅流畅。
“历史这个东西呢……”解说员小姐扭头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声音从麦克风中滚出,“别对它随意,也别对它过于较真。”
“谁也不能对一位历史人物下定论,因为你不是当事人,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与心境。”
“毕竟,你看到的历史人物的这些东西,只是她想让你看到的,不想让你看到的,你永远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