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为了奥利弗

　　浓重的黑色渲染上了繁星点点的夜空，边缘堪称生硬的黑云逼退了半轮圆月，白雪中混着黑色的污秽和点滴状的鲜红。

　　指针指向了十。卢西安安静地靠着落地窗一言不发，出汗的手轻轻攥着维亚的，余光看到她的睫羽在暖黄色灯光下近乎透明。

　　卡纳德叔叔打开后门进屋，身上凝结着薄薄的冰碴，和伊万娜阿姨悄声说着什么，不过卢西安和维亚看见伍德也被抗进了屋。

　　“卢西。”维亚轻轻翕动嘴唇。

　　“我知道，等叔叔阿姨走了再去。”卢西安安慰地笑了笑，声音有些哑。

　　他低垂着眼眸，懊恨地咬住下唇，牵着维亚的右手指尖不由自主地发凉。

　　伍德宅，会客厅

　　维亚迫不及待地冲下楼，卢西安手里拿着两碟甜点，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会客厅里还亮着灯，壁炉里闪着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冬天的暖黄色火光，新烧木柴的木香随噼里啪啦的声响传遍整个空间。

　　维亚简单地环顾四周，并没有在目光所及的地方看见伍德的身影，于是她犹豫地走向背对着她的沙发。

　　她在沙发扶手旁边顿住脚步，看见一个漆黑的影子趴在沙发上，平缓起伏着的身体好像他本来就该在那里一样。

　　维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伍德，他像被抽去了脊椎般躺在那里，腰间露出了一小截带着印子的通红的皮肤，朝着壁炉方向的脸深埋进了沙发上的抱枕，只留下鼻子和嘴唇藏在维亚看不见的暗处呼吸。

　　“奥利弗？”维亚蹲在他面前，目光聚焦在他凝结了冰晶的发梢，看到有一小撮头发不安分地竖了起来。

　　“维亚。”伍德没有转头，声音里带着很明显的沙哑哭腔和淡淡的鼻音。

　　“你疼不疼？”维亚抿了一下嘴唇。

　　“不疼。”伍德不假思索地说，但哭腔随着闷闷的声音变得愈发明显。

　　被抽打的伤口不再覆盖新伤后开始成倍数增长地疼，肌肉仿佛在跳动着，红的吓人的地方正火辣辣地折磨他。太疼了，伍德不由自主地咬着牙吸了吸鼻子。

　　维亚不知所措地抿住嘴，这时卢西安轻轻地走过来，把食物放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和维亚一起蹲在伍德面前。

　　“你饿不饿？”卢西安小声询问，忐忑地搅动着手指，“我们给你留了点东西。”

　　“暂时不需要。”伍德飘来一句完全没有力气的话，把卢西安吓了一大跳。

　　他忍不住抿住嘴，看向伍德时眼圈悄悄地红了，“对不起，奥利弗。”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抵在柔软的沙发垫子上，泪腺疯狂分泌出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双膝上，抿住嘴说不出来。

　　伍德又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闷。

　　维亚一时间慌了神，她伸出手试探地摸了摸伍德的头，柔软的短发从指缝中挤出来，像是在摸一条做工精细的毯子。她又替卢西安擦干了眼泪，自己的鼻子却酸的不成样。

　　她手足无措地摸着两人的短发，看不清卢西安和伍德表情，低下头的自己也被五官的投影隐匿在另一边的阴影中。

　　忽然间她手下的伍德忽然动了一下，转过头望着卢西安，湿漉漉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清冽，他沙哑地开口说，“是我自愿的。”

　　第二天，伍德宅，会客厅

　　被清晨的阳光打扰到的卢西安在沙发上不舒服地蹬了蹬腿，有些烦躁地推开坨在一起的厚被子后丝滑地翻身到了地毯上。

　　“嗷！”他忍不住叫出了声，紧张地捂住嘴后环顾四周，维亚躺在另一边熟睡，而伍德则不舒服地趴了一个晚上——因为他被打的地方是背部偏下及臀部。

　　“卢西安？”伍德打了个哈欠。

　　“抱歉，我以为你还在睡觉。”卢西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蹲到伍德的面前。

　　“我只是不方便爬起来而已。”伍德说着轻轻动了动几乎僵掉的脖子。

　　“好吧……”卢西安抱住自己的双膝，看上去有些难为情，平时习惯对伍德冷着脸的他意外地放软了语气，“奥利弗。”

　　伍德闷闷地“嗯”了声，偏过头把脸颊贴在抱枕上看着卢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麻了的双手也稍稍活动了指头。

　　“好吧……我想我们之前是有一些误会对吧。”卢西安扭头看了眼熟睡的维亚，凑近他轻声说，“我指的是，我对你不太好。”

　　“放心吧，我没放心上。”伍德回答。

　　“可是我放在心上了，我是说……”卢西安紧张地抿了抿嘴唇，声音逐渐小下去，最后甚至连伍德都很难听清，“我很抱歉。”

　　他抢在伍德前再次开口，“奥利弗，你替我挨了一顿罚，但是你本可以不这么做。”他的眼神小心翼翼的落在伍德发肿的背部，用他特有的自责主动向伍德示好。

　　“没关系，我是自愿的。”伍德显得有些惊讶，古怪的表情看上去仿佛刚刚才被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舌烫到了嘴巴。

　　“那我们算是朋友了？”卢西安盯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询问，他吞了口口水——紧张起来的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分泌出口水。

　　“我以为早就算了。”伍德扯着压麻了的嘴角回给他一个微笑。这个回答让他也吃了一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他甚至在不自知的时候也扯开了一个笑容。

　　“好吧，那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帮我隐瞒了吗？”卢西安眨了眨眼。好吧，他其实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伍德自愿为他受罚，在他看来这完全没必要。

　　但伍德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那双不管干什么看起来都很无辜的眼睛总是澄清又明亮的，卢西安看着他的眼睛抿紧了嘴。

　　“我想这也不算原因。”正当卢西安要失去耐心时，他忽然就缓慢地开口了，“我只是不想让维亚看到你被罚的样子。”他把话头顿在此处，把剩下半句他不知道该不该讲的话吞进了肚子，让卢西安自行探究话的意思。

　　“要起床了吗？”维亚在旁边弱弱地插了句话，夹杂着一个哈欠和一个显然是意犹未尽的晨起懒腰，把两人的注意吸引过去。

　　“我们可是都起了，维亚。”卢西安无奈地笑笑，起身坐到她的身边。

　　“说到这个，奥利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她注意到旁边趴着的伍德，颇为同情地投去一瞥，毕竟用一个姿势睡了一整晚想必是不会好受的。

　　“他还不错，除了动不了以外，不过我们刚刚聊了一会。”卢西安替他回答了，在维亚的疑问中伍德默默为他竖起来拇指。

　　“真是奇怪，你们的关系怎么突然这么好了？”维亚好奇地凑上去询问，眨动着大眼睛试图靠可爱换取卢西安的情报。

　　“就在刚刚。”伍德插了句话，平稳的语调让维亚有些不相信他是那个前一晚被爸爸揍得现在还不能下沙发的人。

　　维亚疑惑地后仰，审视的眼睛在两人真诚的脸上来回扫视，原本的困倦被这个和做梦一样的早晨一扫而空。

　　“所以是为了什么？”她试探地询问，试图从两人口中了解到刚刚发生的事情。

　　卢西安扭头对上伍德的蜜色瞳孔，唇角勾勒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说实话如果不是维亚掐了自己一把，她一定会以为自己还在做某个称得上诡异的巫师大梦。

　　“好吧，我想是为了奥利弗。”几秒钟后卢西安对维亚露出了让人看一眼就会觉得天气很好的微笑，当然看惯了不和睦的两人的维亚当然花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