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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离绝

008

隆冬忽至,大雪纷飞。

慕容泽穿了雪白的狐裘倚在窗前,风雪卷在他发末眉间,似是人间最美的一幅画。

他远望巍峨的帝都云宫,手中茶盏微凉,许久才轻启薄唇,问道:“宁悠,你今年该满十六了吧?”

“殿下记错了,宁悠年方十五而已。”宁悠扁了扁嘴,换了一杯热茶给慕容泽,道:“窗边凉,殿下屋里坐吧!”

慕容泽微微笑了笑,扶着宁悠的手走到火炭旁,平渊朝男子十六岁及冠可入仕,宁悠五岁时进宫跟他,如今十一年转瞬过,他也该回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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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哥虽不是宁家嫡子,却胆识过人,聪颖博学。”慕容泽意有所指地道。

“他不如我。”宁悠不屑地挑了挑眉。

“我在接星台睡了两年,朝堂上怕早已换了风景,你回去比在这里更能帮到我。”慕容泽饮了口茶,神情认真。

宁悠其实也明白,他的爷爷曾为天子之师,如今也是官拜右相,门生无数,他若是能尽早地在宁家占下一席之地,太子的归朝之路会好走很多,但他真的不愿意回宁家和那群后院姨娘和庶出兄弟虚与委蛇,他想日日待在太子身边照顾他,拿剑为他开路。

“回去吧,也帮我找一找连儿。”慕容泽声音低弱,却十分坚定,宁悠知道他今天肯定是留不下了,太子的决定一向没有人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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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悠伸手帮慕容泽紧了紧滑落在肩头的狐裘,半跪在慕容泽面前,低头掩住一脸寂寞。

“殿下如今虽得灵蝶眷顾,身子渐好,但灵蝶属寒,难免手脚冰凉,若是不慎受了寒,更易引发寒疾,殿下可要注意点。”

“还有,殿下虽被幽禁不能出外赏景,但也莫贪睡,多动动手脚。”

“若是陛下来了,也莫和陛下耍脾气,宁悠……宁悠不在,谁来照顾殿下啊!”

宁悠说着说着,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一脸,慕容泽又好笑又心疼,忙放下茶盏拿衣服帮他拂去泪水,安慰道:“别哭了,来年春试你若能考个文状元,我定亲自到宁府迎你进金殿受封如何?”

宁悠吸了吸鼻涕,才止住泪水,颇为孩子气地道:“那殿下这些天便想想那日穿什么衣服合适吧!”

慕容泽轻轻点了点宁悠的额头,心中也是一阵唏嘘,宁悠进宫时才五岁,如今竟已成年,眉眼间比宁相清逸洒脱更多了一果断杀伐,许是这些年和暗卫走的太近,手上沾了些鲜血。

“去吧,别让我担心。”慕容泽忍住不去看宁悠,怕自己会心软把他留下。

宁悠微微后退拜了三拜,转身离去,一路都不敢回头,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若不是太子这两年在睡梦中,他怕是早被遣回了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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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黄昏,慕容泽抱了把七弦琴赤足坐在地上,弹的是阳关曲,古来离别最伤人,凄凄瑟瑟断人肠。

琴曲初起清灵流畅,其中的惆怅怜人泪下,曲子越往后,愁绪越浓,许是因为两年未见连儿,许是宁悠离去,慕容泽琴曲节奏渐快,手指翻飞间音符倾泻而出,胸口闷意渐生,心上如同被一把刀划开,琴曲未完,琴弦却砰地一声断裂,慕容泽一口鲜血喷在断裂的古琴上。

他脑袋昏沉,耳边嗡鸣声不断,呆坐在地上许久才皱着眉头去看被血污了一片的七弦琴。

景帝从琴曲起的时候便一直在台下,听出曲中阴郁何止离别,当琴曲猛止的时候,他便猜到琴弦定是承不住这份愁绪而断裂,他匆忙上楼,却看到不止弦断,人也吐了一地的鲜血。

009

景帝见慕容泽抱着断弦琴坐在地上,长发缭乱,白衣染血,眸中尽是血丝,就像两年前他受了重鞭只身赴死的样子,景帝既忧且怒,一时不知是何情绪。

“你是在怨朕?”景帝负手而立,身边跟着半弓着身子的太监总管。

“儿臣不敢。”慕容泽仍旧抱着琴坐在地上,不是不想行礼,而是胸口如同砸了一块大石,实在是无力起身。

不敢怨并不是不怨,景帝眉峰微拧,一身孤傲冷冽,哪怕心中揣了担忧怜惜,可话到嘴边又成了讽刺问罪,“年关未过,便开始布局,真是不枉费你泽惠太子的名头。”

“儿臣惶恐。”

慕容泽知道景帝指的是放宁悠回府的事,他封号泽惠,却很少从景帝口中听到,现在这两字忽然从景帝口中说出来,满是陌生疏离。

“两年前可未见你惶恐。”景帝走了两步坐在慕容泽单薄的榻上,声音清冷,颇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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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泽胸口微缓,小心地放下古琴,双膝跪立在景帝面前,垂眸道:“儿臣不孝,请父皇责罚。”

其实慕容泽一直都在等景帝过来,他想问一下连儿的行踪,哪怕连带着两年未结束的刑罚。

就在慕容泽满身温顺,垂眸敛眉地跪在景帝面前时,景帝忽然用手抬起慕容泽的下巴,拿着锦帕细致地把慕容泽脸上的血污擦干净,这幅父慈子孝的画面让慕容泽一时有点呆愣。

慕容泽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任凭景帝帮他把脸擦干净,然后轻轻抚上他脖子上的那道血线,“疼吗?”

慕容泽眼睛突然酸涩了起来,他几乎颤着音回答景帝的,“记不太清了。”

“为什么多等一下?”

“午时早过,父皇,是你晚了。”

010

景帝确实在最后改变了主意,但午时已过,若不是慕容连拦下刑刀,他早就死在了景帝的令下。

一条醒目的血痕,一句轻飘飘的晚了,是他们父子间永远也不可逾越鸿沟。

景帝盯着慕容泽的脸端详了许久,他的长子跟他有七分像,再添了他母亲的三分绝色,端的是天底下最风华绝代的人,可如今看来却显得苍白羸弱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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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苦心培养你十数载,却为了一个奴婢生下的儿子去死,你以为朕不气吗?”景帝收手,冷声斥责。

“臣也不过是废后之子,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景帝翻手打了慕容泽一个清亮的耳光,未用一半的力气,但慕容泽身体羸弱,就那一巴掌,跪着的身体便开始承受不住地晃了起来,脸上也肿起一片,掌印清晰可见。

“云宫里多得是金枝玉叶之子,父皇再立便是。”

慕容泽倔强地把话说完,声音冷淡还带着一丝嘲弄,苦心培养十数载便是把自己母亲关在山外寒寺,灭了自己舅舅家满门吗?他当然怨!

“你在接星台便是如此反省的吗?”景帝的那一点怜惜彻底地被愤怒盖了过去,声音比窗外寒冰还要冷三分。

“臣久梦方醒,不知该如何反省。若是陛下仍芥蒂两年前的事,臣愿永不出接星台,只求陛下放连儿自由。”

世人多传泽惠太子质如白玉,温润有礼,但景帝分明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生的十分的心眼。

“放他自由?等朕死了你再来求吧!”

景帝听着慕容泽一口一个陛下,很想再打他一巴掌,但他白衣上已然血迹斑斑,景帝便忍住没有动手,听见他仍死心不改地为慕容连请命,更是没个好气,恨不得把慕容连拎出来再打一顿。

011

“陛下,连儿虽是奴婢之子,但也是您的亲子,更是臣的弟弟,他犯的错已经付出了代价,求陛下放过他一次。”慕容泽叩首恳求。

景帝想起那个比慕容泽还倔强不要命的少年,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其实对慕容连的印象不是很多,只是记得他始终跟在太子身后,若非开宴贺春,他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他.

他甚至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儿子,直到卫远将军谋反,金卫送来的格杀名单中赫然有他。

他当时就下了杀心却没想到太子牵涉其中,宁愿以身替他抵罪,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口令下将他自己培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推上了折鹿台。

景帝也许会心疼慕容泽,可帝王从来都学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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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立春那日,你便回东宫吧。”

景帝把慕容泽凌乱在眼前的长发拂到而后,声音稍显温和地道:“苦琴伤神便不要弹了,你这身子也总不好,朕让太医给你补着点。”

突如其来的温情让慕容泽有些发楞,可他生了个七窍玲珑的心思,一瞬间便有了论断。

帝王是在补偿他,补偿上次晚了的那一步,他心里忍不住委屈,眸中却翻出一丝笑意谢帝王隆恩。

他不是无知的小儿,能在喜怒无常的景帝身边活着长大,任何事他都看的明明白白。

景帝说完便起身离去,但慕容泽却绊住他,恳求道:“今日是连儿生辰,可否劳烦父皇替儿臣送一碗长生面给连儿。”

景帝闻之未语,绕过慕容泽下了楼,许礼微微冲跪地的慕容泽行了个礼也忙跟了上去。

012

景帝心中烦闷,脚步走的飞快,许礼一把年纪竟有些跟不上,到了隆清宫已是忍不住地张嘴喘着粗气,看的景帝也一阵揪心。

“你说太子是跟朕亲还是慕容连亲?”景帝没由来地问了一句。

许礼老褶横生的脸上露出笑意,要说知帝王心,他比慕容泽还要深三分,“二殿下出生便没了母亲,太子早慧,把二殿下一手带大的,虽为兄弟,感情却堪若父子,陛下尚心疼太子,太子怎会不心疼二殿下?”

这等忤逆的比喻也只有许礼敢在景帝面前说,景帝思索着竟还觉出一些道理,他幽幽叹了口气,道:“说到底他还是跟连儿亲。”

“陛下许是严厉了些,太子对您满心敬畏,少了些寻常父子间的孺慕和亲昵。”许礼终是缓了过来,跪坐在一边给景帝调茶。

景帝摆了摆手,觉得许礼是在说废话,“让御膳房做一碗长生面送去刑牢。”

“老奴遵命。”许礼一直希望景帝能和太子和解,自然是愿意走这一趟。

“然后你带着张淼去接星台把太子的身子调理一下。”说完景帝顿了一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来一根通体莹白的玉质戒尺递给许礼,道:“罚他每日跪省两个时辰,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结束。”

许礼恭敬地接了玉尺,领命而去,就在他要跨出隆清宫的时候,景帝又喊住了他,“一个时辰吧,你日日去盯着他。”

许礼知道景帝还是心疼太子体弱,脸上笑意渐深,忙应下景帝的命令而去。

景帝看着许礼离开,才觉得自己这两年真是越发地心软。

013

冬日天寒,刑牢中更是彻骨的冷。

白恪一刻不敢放松地用内里驱散自己手脚的寒气,重枷在黑暗如一把刀子横在他手腕上,他每隔一个时辰便在墙上画一条横线,如今已经过了整整二十个时辰。

他衣服黏糊糊地叮在身上,嘴唇皲裂,腹中一阵一阵地绞痛,意识时有时无,沉寂的黑暗让他几近疯魔,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被扔进了无间的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眼泪不自觉地从眼中掉落,他觉得自己死了也好,活着也不过是被来回折磨,可也觉得不甘心,他的命是哥哥换来的,他还没见到哥哥,还没有跟他认错,怎么就能死呢?他的命是哥哥的啊!

抽泣声被白恪强行压在喉咙里,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还有十六个时辰,他必须要活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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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意识迷离,快无以为继的时候,牢房外忽地飘过来一盏昏黄的灯光,饭菜的香味在封闭的牢房里散开,勾的他也不禁挪动着身子死死盯着那道昏黄的灯光。

然后是细碎的开锁声,灯光悠悠地飘进了白恪的牢房,有人轻手轻脚地在他面前搁下一个盛着长生面的碗,然后轻轻碰了碰他的脑袋,说:“连儿又长一岁了!”

白恪的眼泪再也守不住,如山海崩裂一样流了出来,那人说话的声音十分陌生,可语调却学的分毫不差,恰是慕容泽每年给他过生日时说的话。

他的哥哥,每年都会亲自给他煮一碗长生面,守着他一年又一年,是他太蠢,打破了那种生活,连累哥哥差点死掉。送面的人已经走了,只留下满身伤痕的他对着一碗泛着香味的长生面,眼泪止不住地落,双唇咬出鲜血滴落进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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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被重枷压得死死的,一手端起碗,却没有力气把饭送到嘴里,他只能趴在地上如**一般去舔食这碗生日面,可他干裂的嘴唇刚碰到饭碗,还未尝一口是不是哥哥做的味道,一颗石子划开空气,正打在碗上,那一瞬间,脆弱的碗砰地一声裂开,仿佛断绝了白恪所有的希望。

汤面洒在坑洼不平的地上,白恪甚至来不及去寻求哪个方向打来的石子,便俯身用嘴去捡掺了泥土沙石的长生面,他囫囵地吞下满嘴都是苦涩。

他疯了一般拿重锁之下的双手去捶打紧锁的牢门,大声哭嚎着:“你赔我的长生面,你赔我的面,那是哥哥送过来的啊!你赔我!”

白恪的哭喊声夹着无边的愤怒和绝望,那座坟墓一样黑暗的地牢里,心脏被攥住的感觉仿佛溺入深海,窒息到喘不过气来。

可是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可怜他,他破了言禁,等待他的只是更无情的刑罚。

他被人从黑暗的牢房里拉出来,粗暴地去掉手枷吊在牢房边的刑室中,刑室中亮着一盏灯,照在他的眼上如针刺一般地发疼,可这种疼痛还不及他心中痛苦的十分之一。

“白修,我要杀了你。”

白恪的手腕本就鲜血淋漓,又被铁链粗暴地吊起来,全身的重量都靠那双纤细的手腕支撑着,血肉翻开,仿佛可见白骨,他依然满头大汗,但血丝满布的双眼中却折射出十分的阴鸷,看着白修,仿佛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014

“愿你能活着出去!”

白修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一众刑具中挑挑拣拣,拿了一根挂满铁质倒刺的长鞭,金卫都管这条鞭子叫“勾魂鞭”,因为它就像黑白无常的勾魂锁一样,当你被他咬定的时候,就没有了生的机会。

白修常年执法,使得一手好鞭法,他在空中抖出一个响亮的鞭花,然后便毫不留情地打在白恪的的胸口。

白恪根本忍不住喊声,鞭子上的倒刺直接割裂衣服,刺进肉里,细碎的皮肉随着鞭子飞溅在地上,白恪痛的整张脸都有点狰狞。

只一下,他胸前便已是血肉淋漓,可白修没有停手的意思。

连着三鞭都打在后背上,巨大的撞击力让白恪直接吐出一口鲜血,本就破碎的意识在这一刻彻底的失去,可刑牢多的是让人清醒受罚的法子。

一盆盐水泼下去,白恪顿时惨叫着醒过来,双眼泛出可怕的红色。

可他的眼神再凶狠,也抵不过拿鞭子的恶魔,白修不眨眼地挥动着鞭子,每一鞭都打白恪最软弱的地方,惨叫声在昏沉的地下刑室中没有一刻是停止的,他被疼晕过去,又疼着醒过来,到最后,盐水泼上去,他的身体只是本能地抽搐,却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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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修皱着眉收了鞭子,伸手探了探白恪的鼻息,白恪如同一具残破的死尸一样,血水顺着撕裂的衣服往下落,手腕白骨在黑色的铁链束缚下显得触目惊心。

他这幅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还活着。

可那微弱的气息又证明这个人确实还活着,白修冷哼了一声,又让人把他给扔回了牢房,他还有十四个时辰的禁闭,白修断定,这一次,白恪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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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铁打的身子,也被勾魂鞭打的支离破碎,白恪迷迷糊糊地发起烧,全身都被盐水浸透,浑身像是有千万根针扎一样的疼,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是真的见不到……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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