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霍格沃兹的第一个夜晚，默文以为自己会失眠。但实际上他一沾到枕头，再睁眼就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男孩盯着床幔的顶篷看了一会儿，右手伸出去，把床头上放着的怀表拽了进来。

那是个在巫师界绝对买不到的电子怀表，外壳是亮金色的金属，带着红色的花纹。表带是编织得很漂亮的黄色和红色缎带，能看出制作人的用心。这是默文的室友，布莱迪·凯送的见面礼，据说表带是他妈妈亲手制作的。布莱迪的双亲都是麻瓜，母亲似乎是麻瓜界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介绍到自己的妈妈时，布莱迪的神色显得尤其自豪。

刚过六点，默文倾斜着表面，对着床幔缝隙漏进来的稀薄白光辨认了好一会儿。房间里依旧很安静，能隐约听见塔楼外遥远的鸟鸣。

默文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一边拖着步子去卫生间洗漱，一边回忆昨晚。

他的另外一个室友是乔伊斯·施曼德，性格和布莱迪一样开朗，但却比后者要心细很多。昨天也是他注意到默文的心不在焉，因此阻止了布莱迪想要聊天聊一整个通宵的念头。

霍格沃兹的每个寝室原本可以住四个学生，但兴许是这学期格兰芬多的新生不太多，默文的寝室只分到了三个人。

等他洗漱完毕，换上校服，房间里依旧静悄悄的——他的两个室友还没有要醒来的征兆。默文带着心事，也没办法安静地坐在寝室里等待，便拿好上午上课需要的教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他认识霍格沃兹大多数的通道和走廊，因为在这些年的梦中，他不仅跟着西弗勒斯走了许多遍，还偷偷跟踪过詹姆斯·波特和西里斯·布莱克。

默文抱着书从胖夫人的画像后面走出来，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是西弗勒斯。他就站在长长延伸的走廊那头，黑色的校袍在晨风中微微扬起。七楼的风几乎不间断，从敞开的窗户外吹进来，如同一条看不见的河流。

“西弗！你站在那里多久了？”默文大步走过去，尽管心中有些不安，脸上还是浮现出了笑意。

“不久。”西弗勒斯回答。他比默文至少高半个头，从上打量的时候显得居高临下。那目光在默文的领带上停留了一会儿，面上不由带上了嘲弄的神情：“这头长毛狮子看起来和你真配……”

这样刻薄的表情默文见过很多次，只要西弗勒斯一遇见格兰芬多，脸上十有八九就是这样的神情。

而现在默文就是个格兰芬多。

默文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猛地伸手抓住自己领带上的格兰芬多领夹，金属徽章的边缘在他的掌心留下尖锐的痛感。男孩脸上的血色褪了下去，看起来异常苍白。

西弗勒斯有点说不下去了，毕竟在默文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刻，他也从未露出过此刻这种脆弱的表情。

“我跟那顶帽子讲过了，我一直在脑子里念斯莱特林。可那顶蠢帽子它不听我的，它根本就不听我讲话。”默文看着西弗勒斯，胸膛急促地起伏着。

西弗勒斯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低声说：“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默文看起来不怎么相信，因此西弗勒斯便伸手安慰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他的手没有再穿透男孩的形象，而是结结实实地触碰到了实体。“我其实很高兴你能出现在这里，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西弗勒斯补充道。

默文低下头，好一会儿才说：“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西弗勒斯只能看见男孩头顶的发旋，心里愈发后悔自己刚才的恶劣态度。“我先和你去礼堂吃早饭吧，你的第一节课是什么时候？”他一边示意默文跟着自己走，一边接着说，“我们还得赶在你上课之前把所有的事告诉校长。”

默文这下把头抬起来了：“为什么？”

“或者你想想怎么同别人解释你不一样的教材？你购买日用品和学习用具的钱又从哪里来？现在这种时期，学校里最忌讳来历不明的人。”

“我才不是‘来历不明’的人。”默文一字一顿地强调，“况且假如校长听了之后不让我上学怎么办。”

“不会的，”西弗勒斯瞥了默文一眼，“他特别宝贝你们这些格兰芬多的学生。”

默文气得朝西弗勒斯挥了挥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