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暮色四合，奶奶被外面的争吵声吵醒，借着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光亮，勾上脚上的拖鞋，随即便推门出去，却发现客厅和卧室同样黑暗。

　　“怎么不开灯？”她说着，伸手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紧接着整个厅堂都亮了起来。

　　已经习惯黑暗的夏木，被突然的光亮照得眯起眼睛。

　　夏怡细长的丹凤眼，开合间神光鄙人，不能直视。“我们这样的家庭供不起你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的话像一条毒蛇一样咬在夏木的心头，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家庭，夏木从来都不去想，对于别人的议论也都视而不见，18年来只是以学习为借口让自己麻木地活着，这是卑微的自尊让人害怕剖析现实的本质，然而命运却要去她自己来诠释。

　　“生活再困难，也要用音乐和歌声鼓舞人心，是歌声改变了我，我也要在歌声中走下去！”

　　“啪！”的一声响在夏木的左脸上，奶奶赶紧跑过来搂着夏木，心疼地问，“疼吗？”

　　夏木摇头，像是被电击一样的麻木感，并没有多疼。

　　夏怡近在咫尺，用食指指着夏木的鼻尖嚷着，“看了一场演唱会烧包的你！”

　　夏木又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夏怡粗糙的手，手背是裂纹，手心是老茧。她接着撇过头去，然而目光扫到哪里，那只如影随形的手就跟到哪里，夏木索性闭上眼睛，可那只黝黑又干枯的手就像是盖在视网膜上的钢印，刻骨铭心。

　　奶奶拍掉夏怡的手，“干什么你这是！”

　　夏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幽幽地说，“你没梦想，所以也见不得别人有！”

　　奶奶听闻随即又回身冲着夏木，“怎么说话呢，你姐姐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夏木何尝不知夏怡的辛苦，在本是15岁的年纪亲手抹杀自己的未来，像跟谁较着一股劲儿一样，把所有能抗的东西抗在自己肩头。可夏木就是要故意这样说，故意无视夏怡的付出，甚至恨不得从心里践踏，因为她要让自己怨恨夏怡，也要让夏怡憎恨自己，不想流泪的最好方法就是把悲伤变成憎恨，为了这荒谬的理由。

　　“啪”的一声还是响起在夏木的左脸，夏怡手指着她一字一顿的说，“你在说一遍！”

　　“再说一万遍也是一样，你就见不得别人好！”

　　话音还没落，夏怡抬手又是一巴掌扇在夏木脸上。“我非要把你嘴打烂了！让你胡说八道！”

　　夏木怔怔地立在当场，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她甚至是连呼吸和心跳声都听不见了，奶奶关切的神情和夏怡从始至终的怒视，像是飞起的风筝渐行渐远飘忽不定。

　　接着夏木感觉到后脑勺一直紧绷的弓弦突然断了，弦上系着的巨石猛然重重地砸到背心上，这些年被自己刻着回避甚至无视的嘲笑、讥讽、孤独、悲伤，像是永恒冻土上来势凶猛的雪崩，怒吼着咆哮着，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突然，夏木诈尸一样的跳上桌子，一抄手把挂在墙上的父母的黑白照片摔在地上，玻璃渣子散了一地。

　　“撒什么疯！”夏怡怒喊着抓住夏木的裤腿把她掀翻在地，夏木迅速爬起来，疯了一样把身边的东西全部砸碎、推倒，杯子、水壶、衣架，茶几全部未能幸免于难。

　　奶奶被夏木的举动吓坏了，双手按着胸口跌坐在地上。

　　夏怡抡起手臂又给了夏木一个结实的嘴巴，“你疯了！”然后揪住夏木的头发提着她的头朝墙壁撞过去，“砰”的一声闷响，夏木像一件玩意儿一样从夏怡手上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