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黄昏格外寒凉。
宜修在藕荷色密绣亮银海棠大袖旗装外另裹了一件月色披风,急匆匆踏入西侧院的正屋,一打眼就看见四贝勒坐在堂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
宜修不过是略略行礼便道。
宜修妾身去瞧瞧二阿哥和静言。
四贝勒颔首,摆了摆手示意宜修进去。
宜修绕过屏风只见静福晋紧紧抱着二阿哥盘腿坐在炕上,脸颊贴着二阿哥的额头。
静福晋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是宜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眼神一亮。
李静言宜姐姐,你可算来了,我的二阿哥……
宜修侧身坐到她身边,抬手试了试二阿哥的额头。
小小的人儿紧闭双眼微张着嘴呼吸困难,额头烧的滚烫。
宜修太医怎么说?
李静言太医开了两幅药说是喝了试试,翠枝已经下去看着煎药了。
宜修你别着急。二阿哥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是二阿哥的额娘,这个时候一定要稳住心神才是。
静福晋原本娇俏可人,否则也不会在几个格格里最得四贝勒喜欢先生下孩子。只是现在她一双杏核眼熬的通红,脂粉未施十分憔悴,呜咽着点了点头。
宜修四下一看并未看见柔则在,却无法问静福晋,只说。
宜修我去看看药煎的怎么样了?赶紧给二阿哥服下才是。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太医说先吃着试试,可见是没有底气。宜修暗叹一声,起身出了内室走到四贝勒跟前屈膝蹲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胤禛小宜,二阿哥怎么样了?
宜修二阿哥还在昏迷,妾身想着还是抓紧服药才是。
两人只不过说了两句,翠枝快步捧着药进了内室,宜修也扶着四贝勒进屋。
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二阿哥身上时,宜修抽身退后两步,低声询问剪秋。
宜修福晋呢,怎么不见?
剪秋福晋和贝勒爷在正院起了争执晕倒了,也叫了大夫去看,所以还没过来。
宜修可真是……
她话到嘴边却没有吐出半句,只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满含叹息。
宜修只盼着二阿哥没事吧,否则这府里面就要出事了。
只是二阿哥用了药并无好转,情况愈加严重,四贝勒又着人请了几位太医过来一同真正用药,然而到了晚间,二阿哥越发不好,进气有出气无,连太医也私下与四贝勒说明是束手无策了。
待到子时过一刻,才一周岁多的二阿哥断了气息。
静福晋只怔愣了一瞬之后,茫茫然看着怀里的二阿哥,还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低声哄着。
李静言额娘的二阿哥最乖了,明天额娘给二阿哥缝小老虎鞋好不好?
四贝勒看她这般情状亦心如刀绞,上前将她和二阿哥圈在怀中。
胤禛静言,你别这样,二阿哥……
宜修站在一旁,只觉得这般生死都是与自己无关的,可是却凭空落下泪来。李静言蓦然爆发出嚎啕哭声,与四贝勒脸上的悲痛像是一出极富有感染力的话剧,令她忍不住联想到如果是自己失去了弘晖应当是什么情形。
幸好,弘晖已经四岁了。
她拿着帕子擦试着脸上的眼泪,上前两步悲声劝慰着四贝勒和李静言。
宜修爷,静言,请珍重啊。
她此话还未说完,外院忽然传进来一阵吵闹。四贝勒怒极,吩咐人去问,片刻之后正院的大太监徐致海快步走进来禀报,福晋有了身孕。
宜修愣在原地,何况静福晋几乎是疯了一样,根本不顾及四贝勒还在场,吩咐底下人道。
李静言把他赶出去,赶出去!若不是福晋,我的二阿哥怎么会没了!
徐致海在正院根本没听到西侧院的消息。
正院只以为二阿哥还在病中,故而福晋根本没来西侧院,更是吩咐自己把好消息告诉四贝勒之后把四贝勒请过去。
他只是个奴才,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四下人并不敢放肆。
而四贝勒缓缓停住了眼泪。
柔则的有孕恰好弥补了二阿哥夭折的痛苦,令他的悲伤轻缓许多,然而他仍旧是吩咐苏培盛道。
胤禛福晋有孕,该好生休息,送徐致海回去。
静福晋看着他颇觉可笑,怀中冰凉的二阿哥像是一个失去了温度的物件在四贝勒面前似乎不再具有任何价值。
她就着这个姿势抱着二阿哥跪下,咬牙道。
李静言二阿哥感染风寒是天灾,久病不治是人祸!若非福晋拦着不需请太医,二阿哥怎么会就这么没了!爷,二阿哥也是您的孩子,您不能视而不见啊!福晋如此罔顾您孩子的性命,爷!您看一看二阿哥!
她丧子之痛字字泣血,四贝勒转头看向宜修寻求答案,宜修却也只是无言的侧过头去。
胤禛静言,爷会给二阿哥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