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 4

看不真切。

  辰星没想到能再次遇见叶空。

  时间如流水潺潺流淌，可能不被人察觉，却像车轱辘一样永不停息。树叶已经掉光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当辰星回到家里的时候才发现，其实自己在哪都一样，周围的景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家里与之前的教室最大的区别就是教室的墙皮总是会一块一块地脱落。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了，可能是因为少了一个坐在自己身旁的人，辰星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就像是被那冷冽的风剜开了一道伤口，那剃刀般的冷风刮在身上时，辰星才猛然意识到秋天已经是过去式，冬天真真正正地来了。

 毕业之后他便回到族里，他的梦想一直是做一名战陀手。可惜人生总是事与愿违，他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战陀协会的工作人员。他曾和叶空约定好的，以后一起当战陀手。

  他伸手想要抓住太阳最后的喘息，仿佛当初的少年还在夕阳下奔跑，他伸开手，虚握着那忽明忽暗的光亮。

  “你说你以后，想做什么？”

  夕阳打在叶空的侧颜，他就像是墨提斯，或是阿芙洛狄忒，是美丽又迷人的造物。

  “战陀手，我的梦想就是当战陀手。”

  “啊——”叶空眼睛里突然泛出了几抹光亮，以至于现在辰星看见的雪，那雪反射的太阳光，他总能想起叶空的眼眸，“我也想...我也想当个战陀手。”

 “我还以为你会当个钢琴家的——”

 “就我那水平——我还没那么厉害。”

  叶空笑了几声，没再说话。

  叶空经常在放学之后拉着辰星去自己家的天台吹风，他家住六楼，从天台望下去并不高。各种长度的晾衣绳悬挂在天台，经常滴水的阴凉处已经长出了一片幽绿的苔。

  叶空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他说他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的时候，神情没有丝毫波澜。

  他已经记不得是谁先吻了谁，大概时间是在辰星吃完最后一块蛋糕之后。叶空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孩，细腻绵缠地蹭着辰星的嘴角。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叶**然想到昨天辰星还在问自己这个问题，而自己缺说着不知道。要是说辰星问这个问题他没有悸动，那是假的。

  辰星也不懂，他一时之间分不清楚那是一种病态的惺惺相惜还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欢。他没有给叶空任何承诺，甚至没有承认自己也同样喜欢他。与其说是胆小，不如说只是一种害怕。

  风把天台围墙上的墙皮吹下，有些像现在辰星家门口的那棵梧桐树，冬日的风正把所剩无几的叶子都吹到地上，颤颤悠悠，无声无息。那树皮正如那摇摇欲坠的墙皮一样，皲裂，劣迹斑斑。

同样的，冷风将屋内所剩无几的温暖衔去，青色的月挂在天空中，将屋子拽入光怪陆离的泥里，拨开迷雾却愈发眩晕。好像那乌压压的云层正在下坠，下坠。

  他没想到再次遇见叶空，竟然是他看到的比赛报名表上。虽然那个叶空什么信息也没透露，但辰星的第一感觉是不会错的，那就是他所熟知的叶空。

他费尽心思地寻找了好几年叶空，却一点踪迹都没有。自他学生时期的不告而别，之后他们便像两条相交线，虽未渐行渐远，但最终再无交集。而此刻平行线仿佛偏了航线，无限延伸之后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焦点。

  “多希望我们，一直在一起。 ”

   破旧的天台，没有人会上来，除了他们。风会把两个人的衣服吹得鼓起，辰星什么都不想去回忆，除了天台上潮湿的吻。吻到叶空脸颊一片绯红，揪着自己的领子道：“我快要死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叶空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柠檬味，估计是沐浴露的味道。他几经疯狂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但之后他便像发了疯一样的寻找，却再也找不到相似的替代品。

  “如果我们都跳下去，会死吗？”

   天台上的铁质围栏摇摇欲坠，结了一层棕色的锈，铁锈把周围的地面染红，从远处看就像一滩血迹一样。辰星侧着身子看着街道车水马龙，虚晃的灯光几乎要让他睁不开眼睛。

  “我说过的，不会死。”

 他有些生气地堵住了叶空的嘴，他明明没有接过吻，在此刻却像是无师自通一样。侵略性的吻几乎要把叶空的眼泪逼出来，泛红的眼角旁已经出现了些许水渍，又被辰星温柔地擦拭。

  “别说傻话。”

  那天叶空问过辰星，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辰星沉默了，他并没有说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说了句“我不能没有你”。他没撒谎，他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他无法判断那是怎样的喜欢。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考虑这段感情，因为叶空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他必须仔细斟酌。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在他准备吐露自己心意的时候，叶空却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像是一场盛大的梦境，绽放之后又逐渐凋零，消失在冰雪的喧嚣中。

 他像中了毒、上了瘾一样，疯狂挖掘关于叶空的一切信息，但也只是像大雁划过灰色的天空，什么痕迹也没留下。叶空就那样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只存在于他还未忘却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