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然原来还有后续剧情发展啊……
我已经无力吐槽。
我们俩正站在一片由棕色和绿色糊成的“树林”里。
之所以是“糊”,是因为这周围的树木都完全没个树的样子,枝条扭曲模糊,像是小孩子随手涂鸦的蜡笔画。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暗自庆幸好歹我的画风还没有被扭曲掉……
夏然为什么这些树都长得这么模糊?
俞思可能是老人家他对这片地方的印象不深吧。
学长指向不远处稍微清晰一点的几棵树:
俞思你看那几棵会不会好一点?
确实……虽然那几棵树如果放到现实里也是分分钟吓哭小朋友的类型,但在周围一群奇形怪状的奇葩玩意儿的衬托下,他们犹如鹤立鸡群一般优秀,简直像深夜里的灯火一般吸引着我们的目光。
不用多说,连傻子都知道这几棵树不对劲。
我们在树林里寻找着这种长得格外“俊秀”的树,不知不觉地走了十几分钟……
夏然这次的记忆挺奇怪啊……我们难道不应该直接出现在老人家印象最深的那一刻吗?难道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在林子里找路?
话音未落,周围场景变化,层层绿意中,陡然出现两个模糊的身影。
这是……跳过过场动画了吗?
我尽力压制自己内心旺盛的吐槽欲,闭嘴认真凝视着那两个人影。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两个人的面部似乎是打了马赛克,不管绕道什么方向都看不清他们的脸。我上前走了两步,试图离得更近一点,却发现短短的几步距离此时如隔天堑。
俞思看来他当时就是在这里看的……也是,要在这林子里找到一个能光明正大地偷看别人还不被发现的地方,老人家也是煞费苦心啊……
学长的声音响起,其中不乏揶揄。我没有理他。主要是因为这么诡异的位置,即使是在地形复杂的山区也很罕见。
是的,我们现在站在一处灌木丛后,几乎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二人。
从轮廓上判断,那是一个青年男子和一个小女孩。
那个年轻的男人穿着滑雪服,不远的地方扔着两根雪板,他本人则跌坐在地上,一条腿用一个诡异的姿势扭着。他背对着我们,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光看这个姿势都给人一种“很疼”的感觉。
夏然这是……滑雪爱好者?
我总算看懂了一点剧情。
看着周围这厚厚的积雪,再抬头看一眼头顶连护栏都没装的赛道……发生了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俞思唔,看来那个小女孩应该就是现任的山神了。
学长也看出了门道,反正底下那两人也看不到我们,他也懒得压低声音。
俞思只是这未免也太小了吧?成年了吗?
夏然……谁规定山神一定得是成年人的……
不过,底下的那个小女孩确实年纪很小……这个头别说成年,九年义务教育有没有完成都是个未知数。
估摸着是老爷子担心打扰了下面的两人,也可能是出于对山神娘娘的敬意,咱们现在真的是一点儿声都听不到,就只能看个影子。
但看到这一幕,我们对老爷子想要拿出的“证据”心里有数了:
这位“娘娘”显然不是好杀生的主儿,甚至还会好心搭救不慎滑下山崖的滑雪爱好者,怎么可能去杀人嘛?
下面的两人似乎说了些什么,我却有点走神——毕竟不管他们说的是什么我都听不到。那个小女孩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是个正牌的神灵,很快那个掉出赛道的倒霉兄弟就可以把腿扭回来,甚至颤悠悠地走上两步路了。
这个时候,那个小姑娘似乎是松了口气,抬起了头。我一下来了精神,期待地瞪大了眼……
……然后就看见了老大爷那张黑脸。
是的,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们又被扔出来了……
俞思老大爷您这也忒不厚道!眼看着要看到人家正脸,您就给咱扔出来了?
学长显然也有同感,朝着老人家嚷嚷起来。
大爷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说:
守山人我记得的就这么一点,你们两个看也看完了,赶紧给老头子我走人!
夏然大爷,这可不能说明什么啊。
眼看着学长似是不服,大有开喷的趋势,我赶紧拦住了他,对老大爷说。
大爷把眼一瞪:
守山人你俩刚不是都看见了?多好的一小姑娘,怎么回去害人呢?
夏然这个跟她人品如何无关。
面对着老大爷那铜铃般锃亮的眼睛,我心里也有点犯怵,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讲了下去:
夏然我们那位学长……他比较特殊。他家搞房地产的,打算把这片地儿搞成类似避暑山庄一样的度假村,没准山神娘娘气不过就出手了呢?
守山人那他活该。
老大爷这话干净利落,显出一种毫不在乎的神气。
守山人干出这种强拆人家宗庙的事儿,死了也该!
夏然老人家,您别这样说……村里的村民都会得到妥善的安置的,就算罗学长家干得出格,也有法律来惩戒,这死得不清不楚的,不好。
守山人我还能不晓得?咱村里那些没见识的大老粗,拿着几百的补偿就欢天喜地的,那大山怎么办?山神怎么办?那祖祖辈辈的根都扎在山里了,随随便便给个几百就让人家把咱根子都给掘啦?
老人家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激动得唾沫横飞。我不敢多说,只好避其锋芒。
其实……这片地儿就算是改成了度假村,大山也不见得会受到什么损伤,更可能是找专人打理,力求让每一棵树都长成正确的样子。
会伤心的更可能是像我面前的老先生这样难离故土的老人。
不过这些信仰山神娘娘的老人家……让他们去城里安享晚年,真的合适吗?
守山人而且……那个新山神……咱其实认得。
夏然您认得?!
我心里一惊,连忙追问。
老人点头,眼里带着浅浅的遗憾和愧意:
守山人那家人本来就穷,好不容易讨了个媳妇儿,生下第一胎来又是个女娃儿,一直是不怎么管的……那男的又是个闲汉,不会挣钱,打老婆倒是把好手,气急了连小孩子都跟着受罪……
夏然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这种人?
我发现我的生活经验果然还是太浅薄了。
夏然那……村里人也不管的吗?
老人发出一声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守山人本来也有看不过眼的……但主要是那个孩子,她爸妈都是黑眼睛,就她生的个蓝眼睛,她老子疑心是他老婆给他带了绿帽,骂起来理直气壮,这种事情,谁敢上去劝?
守山人后来有一天晚上,那男的撒酒疯,也不知道到底干啥了,那天他老婆小孩都在那里哭,村里人说是隔了两条巷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守山人再后来……那男的就死了,小孩不见了,老婆改嫁了。
直到那个小女孩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成为了山神。
我在心里默默补上老人没说出口的部分。
夏然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些。
我站起身,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虽然并没有得到什么别的信息,但我相信,这样的孩子,要么对世界充满疏离甚至是恶意,要么推己及人,对万物发自内心地关怀。
我知道刚才看见的女孩绝对属于后者。
那么……真的是我猜的那个人?
现在,我还需要弄清他的动机,以及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