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眼（司命篇）

宴幔已经不在了，司命一直以为那位皇上只会表面上做个功夫，但是没想到那位竟然如此重视梦参的及笄礼！

在皇家祠堂隆重的举行及笄礼之后，皇上还在宫中大摆寿宴，烟花满天，热闹喜庆的程度都快赶上封后大典了。

皇后安排宰相嫡子荀攸在宴席上抚琴祝贺，穿着月白素衣，散下一头乌黑长发，抚出他最得意的作品，那首让他惊为天人的《凤求凰》。

种种安排做的滴水不漏，皇宫胸有成竹的看了看皇帝，果然见他面露喜色，她偏头看向梦参，脸上笑容就那么僵在了嘴边。

那是皇后入宫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见梦参，以前她连靠近这位公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每年她过寿辰时远远见上一面。

只见梦参随意的坐在下方，她今夜脱了道服，换上了华服，本该显得雍容华贵，可是却因为那双淡漠的眼眸，显得那般清高。

她一直安静地在吃东西，连看都没看对面荀攸一眼，偶尔会偏个身子，靠近一旁正喝的尽兴的国师，和他说一句话，见他脸色微僵，嘴边勾起一丝微笑。

此刻花前月下，梦参长发飞扬，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眸，似乎能够看到人的心底去。

梦参对上皇后的目光，缓缓勾起一个疏远的笑容，皇后目光呆滞了一瞬，也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皇上注意到她们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低声问皇后，“如何？皇后看出她的想法了吗？”

此次宴会，除了庆祝梦参及笄了，主要是为了撮合梦参和荀攸，可是如今看来，似乎不太可能了，这个梦参摆明了对荀攸没有丝毫想法啊！

皇后叹气，“皇上，这个小公主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皇上目光幽幽的看向梦参，眼神高深莫测，这个小公主似乎真的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呢！

荀攸似乎被这位公主吸引了，炙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司命放下酒杯，悄悄靠近梦参，打趣道，“那位小郎君似乎一直看着你呢？我看皇上也有意撮合你们，你怎么看都不看人家一眼？”

梦参挑眉，语气不愠不火，不带一丝情绪，“师父，我是道观的人，你以前不是说过为了自己的修行要戒色戒爱吗？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不也是你说的吗？”

司命尴尬一笑，那都是以前为了自己高大伟岸的形象开口瞎说的，她怎么还记着？

“你要是喜欢上别人，为师我这么通情达理，不会阻拦你的。”司命莞尔，“为师对你好吧？”

梦参偏头看向他，眼里全是鄙夷，“看来之前那些话都是师父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编的了。”

司命一愣，正想举手给她一巴掌，想起这是在皇宫，不能这样做，生生忍住了，低声骂道，“尊师敬长，你这点都不知道啊？”

梦参笑笑，没有说话。

宴会快结束时，荀攸终于憋不住了，快步走到梦参身边，对着正在专心吃点心的梦参主动开口道，“天梦公主似乎不爱笑？是觉得我的琴音不好听吗？”

许久不曾听见别人这样唤她，梦参愣了一会，她抬头看着他，声音冷淡，“你琴音十分不错，只是我为什么要笑，你又不是我师父。”

那语气不愠不火，并无鄙夷或许不屑，有的只是不加丝毫掩饰的直白，直白到让荀攸僵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命在一旁摸摸鼻子，咳嗽了几声，打破了尴尬，“徒弟啊，这是宰相嫡子荀攸，怎可如此无礼？”

梦参在下方不动声色的踩了踩司命的脚，示意他闭嘴，她当然知道对方的身份，因为皇后已经提醒了她很多次，她就是故意这样说话的，希望这个人趁早打消念头。这时候，他出来做什么和事佬啊！

司命抽出脚，镇定自若的站起身，笑着走开了。

梦参站起身，压低声音道，“荀公子，不知皇后娘娘和你说了什么，但我对你丝毫没有兴趣，打扰了。”

看着梦参离去的背影，荀攸眼中一片寂寞。

如此有趣的姑娘，如果能够入她眼睛，似乎十分幸福啊！

司命喝了一口酒，看见荀攸的眼神，忍不住叹气，他这个师父做的有点失败啊，把好好一个姑娘教成了绝情绝爱的狠心人，失败啊失败！

可惜了她那个好皮囊了！

宴幔那个妖孽，生下的女儿竟然比他还要妖孽，光是一个长相，恐怕就要勾引住大部分的男子了。

司命觉得，能够让梦参惊艳的长相，估计也只有宴幔那家伙的样貌了。但是，她已经看着那张脸长大了，再想让她惊艳，估计这世间少有了。

司命忍不住叹气，要是让煜宁和宴幔知道，他把他们女儿教成了这般模样，估计气也要被气醒了。

梦参和皇上不知道说了什么，皇上脸色巨变，把她带到了御书房。

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直觉告诉司命事情不简单，但他又不好意思去偷听，于是继续在一旁喝酒。

等梦参再回来时，宴席上的大臣几乎都已经回去了，整个宴席上只有司命还在那里喝酒，一旁婢女已经快收拾完了，看着司命，脸色十分为难。

梦参叹气，把快喝醉的司命拽起来，扶着他回到了寝殿，今日天色已晚，他们不方便回道观，便在皇宫留宿一晚。

司命还没有完全喝醉，他推开梦参，从怀里掏出一根红线，抓起她的手，放在她掌心里面，轻声道，“这是月老给……不是，”他猛的摇头，“是我去月老庙求的，把这个系在对方手上，可以保佑你们的姻缘。”

梦参看着红线，轻笑道，“真的假的？师父莫不是在骗我？”

司命摇头，“怎么会？这是他亲自说的，怎会有假？”

梦参叹气，这个师父，骗人都不会骗，漏洞百出，要不是她早就已经知晓他身份，不然肯定要拆穿他了。

梦参扶着他坐下，把红线放进了乾坤袋，“知道了，天晚了，你快睡觉吧！”

想到司命这些年每年她生辰时，都会送她礼物，她忍不住笑容满面。

司命揉了揉眉心，因为喝的太多声音有些沙哑，“好吧，我先睡了，你自己……”

“师父，”梦参猛的打断了他，她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司命的眼睛，“既然师父还没有喝醉，不如陪我再喝一点？师父不是说自己酒量一向很好吗？”

司命眼神都有些恍惚了，本来想拒绝的，但是听见她这样挑衅他，他猛的站起身，大声道，“喝，为师陪你喝！”

司命是真的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而梦参却喝一杯倒三杯，司命很快就被喝趴下了。

梦参见他终于彻底喝醉了，犹豫了许久，才在他耳边轻声问，“师父，你为何要一直陪在我身边？”

司命猛的坐起身，然后又猛的倒在梦参怀里，迷迷糊糊的说，“因为我要保护你啊！命薄里面看不清你的未来，我害怕你出事，所以才一直在你身边。梦参啊，你以后要经历的痛苦可能比你父母的痛苦还要多，我该怎么保护你呢？”

梦参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司命的头，低声喃喃，“师父，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你会不会难过？”

司命睁开眼睛，眼神还没有清醒，语气却十分正经，“不会有那一天的。即便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也不会让你死的。只要我在你身边，我就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你可是我养大的孩子，怎会让你轻易死了！”

梦参看着司命，想到自己的打算，她忍不住叹气，迟疑着问，“如果是我自己选择离开师父身边，师父会生气吗？”

司命沉默了，所幸，在下一瞬，司命的声音淡淡响起，声音在屋里很清晰，一字一句，梦参听得明明白白。

“会生气，会气我自己，怎么就让你走了呢？但是，我会找到你的，然后狠狠的骂你一顿，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离开了！”

不知为何，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让梦参心里无端的堵的慌，还有一丝罪恶感涌上心头，让她觉得十分难堪。

师父如此真心待她，她却产生了这般龌龊的想法，梦参猛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司命已经喝的不省人事了，但是见她打自己，却猛的爬起来，将梦参抱在怀里，搂紧她的腰肢，在她头顶上方深深呼吸着，暮色四合里，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师父在你身边。”

梦参愣了愣，反应过来时，眼里渐渐充满了泪水。

父皇母后去世之后，她害怕打雷，师父便是如此哄她的，想来是把刚才的声响误以为是打雷了。

师父即便是醉了，也还记挂着自己。

梦参伸出手，紧紧抱住司命，低声喊道，“师父，师父，师父。”

司命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我在，我在，我在。”

过了很久很久，梦参从司命怀里抬起头，在司命还没有清醒的目光中，猛的亲了上去。

司命似乎愣住了，一动也不动，任由梦参亲吻他，但他下意识的抱住梦参，生怕她跌倒。

梦参离开司命的唇，见他一脸迷茫，忍不住羞红了脸，她匆忙跑了出去，片刻之后，她又跑了回来，把司命扶在床上躺下，等他睡着了，才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