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青楼女子（5）

　　即使真是个清倌，看到这么多的银两也会心动，楼里许多姑娘就在攒着钱，等以后给自己赎身呢！十两银子，得伺候多少人才能换来？心一横，便也委身了。

　　可她邓菁不是，就算她爱钱如命，也不愿像狗一样跪舔别人。

　　更何况，她本不属于这里，终归是要回去的，何必屈服于一个纸片人？

　　“小女只伺候南公子一人。”

　　“哈哈哈哈哈！”高个子笑得更加猖狂了，人都快栽到地上去了。

　　南旭疾步走到桌前把邓菁拉起来，转头对桃花眼道：“何必为难一姑娘？”

　　桃花眼气得牙痒痒，但碍于南旭的面子他也不好发作，于是默默地记下了这个仇。

　　四人伴着琵琶乐又推杯换盏，刚才的不愉快像是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多时，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伴着琵琶音更加悠扬沉郁。

　　邓菁不时看看南旭，他也偶将目光投到她身上，四目相对时俩人便相视一笑。

　　南旭的心里乱糟糟的，不知为何竟留恋起她的一颦一蹙，那日花灯节后便开始期待和她的每一次相聚。

　　可她终归是个烟花女子，身份低微配不上他，且他与裴小姐有了婚约，此时移情岂不落人口舌？

　　若世间皆传他心悦一妓女，他又该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捏着酒杯满腹心事，直到桃花眼推了他一下：“怎么？在想什么？”

　　“无事。”他一口饮尽杯中酒，决定断了这孽缘。

　　南旭眉眼弯弯，温声道：“菁儿，弹一曲《浔阳月夜》罢。”

　　“好。”邓菁垂下眼帘，倚在琵琶上，更显柔弱姿态。

　　曲毕，众人也纷纷起身，一并离席。

　　“下雨了，我送你回去罢。”南旭提议道。

　　“那便谢过公子了。”她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可乐开了花，刚好不用走路了。

　　临走，桃花眼斜了她一眼，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她笑着退到一边，让那三人先行。

　　马车空间极小，一路颠簸，邓菁抱着琵琶更是坐不稳，左摇右摆的。

　　忽的，南旭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她错愕地抬头看他，哪知他也低头，羞得她双颊红云遍布。

　　“方才的事你多担待。”

　　“不打紧，本也是个乐妓罢了。”

　　南旭没回话，却默默收紧了手指。

　　旖旎气息蔓延开，她靠在南旭怀里听他的心跳，格外安心。

　　真好，若能遇上这么个好男人，一世风流也无所谓了。

　　呸呸呸！想什么呢？入戏太深，南旭再好也只是三花笔下的纸片人，可不能想入非非！

　　马车停在楼外，小厮打伞送邓菁过去，南旭朝她挥挥手便放下了门帘。

　　即便是下雨天，楼里也是热闹非凡，五大三粗的男人混在一群女人里醉生梦死，邓菁嘴角抽了抽，低着头绕过去。

　　“哟！瞧瞧谁来了？可不就是咱们的菁儿吗！”一道尖细的声音在背后炸开，她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金铃。

　　转头一看，金铃扭着水蛇腰，手里捻着帕子，不轻不重拍了下她的肩头。

　　“可真是命好啊，被南旭这样的贵公子瞧上，特地接了去伺候人呢！”金铃朝她翻了个白眼，话里满是酸味。

　　邓菁可不是软柿子，她从荷包里掏出南旭给的几张银票放在金铃眼前甩了甩道：“那可不，也就比姐姐强些，命好，没办法。”

　　“嗬！我当是什么呢，不过是装清高罢了，还不是张开了腿做男人的胯下玩物？”金铃挑眉，嗤之以鼻。

　　“妹妹可学不来姐姐那套，妹妹只会点琵琶，卖不了身呢！”说罢，邓菁故意撞开金铃，扭着腰上楼。

　　金铃一跺脚，紧攥着帕子，她的确嫉妒菁儿，长得平平无奇只弹了曲琵琶就攀上贵公子了，连老鸨都向着她，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去，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邓菁刚要回房间，就看到美玉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朝她跑过来，眼里还噙着泪。

　　“菁儿姐姐，我不想伺候那些男人了，他们都掐我、打我，可疼了。”说着，美玉撸起袖子，让邓菁看她手臂上的青紫。

　　“那你怎么没和姑姑讲啊？”

　　“姑姑不管的，她说伺候人就是这样的，得忍着点。”

　　邓菁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像美玉这种年纪小长得又水灵的姑娘是逃不了接客的，一般给够了钱老鸨也是管不了的。

　　“来，我给你擦药。”她牵着美玉到自己房里，给她敷药膏。

　　“菁儿姐姐，我也想像你一样，只在台上弹弹琵琶就好了。”

　　她苦笑，哪那么简单？只要进了这个楼就随时有被客人点名的风险，昨天她就差点被玷污了，幸亏南旭来得及时。

　　“没那么简单的，要真想不伺候人，最好的办法还是给自己赎身。”

　　“可是姑姑说了，赎身要一百两银子。”

　　看着美玉纠结的样子，她也是有心无力，青楼赎身费用非常高，一般的女子一辈子都赚不到，除非有哪个富贵人家看上，愿意为她赎身。

　　想着美玉若是被那地主赎去，备受欺凌，最后自尽，倒还不如在这楼里呢！

　　“我给你想办法。”

　　“真的吗？”

　　“真的。”邓菁从柜子里摸出荷包，里面塞满了银两和银票，“瞧，给你攒着呢，攒够了就给你赎身。”

　　美玉一抹眼泪，破涕为笑，连道“谢谢姐姐”，蹦跳着跑了。

　　“你还真是不务正业。”三花慵懒的声音从窗台上传来。

　　“怎么？”

　　“别忘了你的任务是什么。”

　　“没忘，这姑娘这么可怜，顺带帮帮她而已。”

　　“那南旭那边怎么样了？你可没多少时间了。”

　　邓菁啧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感觉他对我有点意思吧！”

　　“感觉？感觉真不真啊？”

　　“那我怎么知道？”她两手一摊，“你这个系统也是，废得不行，别人的系统都能起到辅助作用，哪像你，就知道吃饭睡觉。”

　　“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喔！”三花眯起眼，抻了个懒腰。

　　她无语，合着他只负责传送跟讲故事梗概，其他一概不管，她就相当于穿过来当女配？！

　　第二日，邓菁左等右等没等来南旭，没有听众，琵琶都索然无味了。

　　往后的日子亦是如此。

　　南旭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再也没跨进过楼门，她每天昂着头期盼，也没盼来那个身影。

　　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她端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拨弦。随着姑娘们一阵吆喝，迎进来一个翩翩公子。

　　她立马来了精神，探着脖子朝门口望，那身青衣、那把折扇……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正要起身迎接，却见那男人也看向了她。

　　是那桃花眼！

　　天呐！他怎么来了？

　　后面居然还跟了那高个子，老天！

　　邓菁缩回脖子，一下子就萎了，心里不停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怕什么来什么，那桃花眼径直走向舞台，跟老鸨买了她的一天时间。

　　吐血啊！

　　快让她穿回去吧！

　　“走啊，不懂规矩吗？”老鸨过来催促她。

　　桃花眼噙着笑，瞧着她慢吞吞搬起琵琶，步伐僵硬往楼上走。

　　“又见面了，菁儿是吧？”

　　“是……公子请坐。”邓菁温了酒，万万没想到这俩人居然跑到这里买她！

　　“我叫司鸿，他是宁兴，你可以唤我们的名字。”

　　“……司公子，宁公子。”

　　“弹一曲吧？”司鸿抿了口酒，笑意盈盈看着她。

　　“公子想听什么曲？”她坐定，正想舒口气，司鸿却淡淡吐出几个字：

　　“那就弹曲《诉》来听听吧。”

　　一口气堵在胸腔差点噎死邓菁，《诉》是一首极难的曲子，像她这种业余的也就听别人弹过，自己根本不敢上手练，这司鸿明显就是来为难她的！

　　“小女才疏，可否请公子换一曲？”

　　“这都不会？那来曲《十面埋伏》吧。”司鸿将酒杯捻在两指间把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邓菁一咬牙，硬着头皮开始弹。

　　“错了。”司鸿冷冷地打断她。

　　“小女不才，让公子见笑了。”

　　“哈哈哈，当真有趣！”宁兴一边喝酒一边看司鸿耍猴般耍她。

　　“南旭喜欢的琵琶女不过如此，过来——”司鸿勾勾手指，递过一杯酒，“那陪我喝酒吧！”

　　一杯又一杯，邓菁喝得脸红扑扑的，双腿一软栽倒在司鸿身上。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所以那日只是假装矜持？还是因为南旭在，所以不好意思啊？”他的一双桃花眼简直能溺死人，她已经分不清是酒醉人还是他的笑醉人了。

　　宁兴笑言：“可不嘛！说不定是想靠琵琶赢得南旭青睐，好有朝一日变凤凰罢！”

　　“南旭怎么可能看上她？白日做梦罢了。”

　　“也是，南旭今日已经去裴府送礼金了，也好叫她断了这念头。”

　　“妓终究是妓，上不了台面。”司鸿掏出一包银两，拍在桌上：“好好伺候我，伺候舒服了，这些银两都是你的。”

　　她听着俩人的对话，像刀子般扎在她心上，她好像……真的喜欢上南旭了。

　　难怪这几天南旭都没来，原来是筹备婚事去了，他真的想好要娶裴蓉了吗？

　　那她的任务不就失败了？岂不是要永远困在这个青楼回不到现实生活里去了？

　　那她的一万块也没了？！

　　“不！他不能娶裴蓉！”不知哪来的力气，邓菁推开司鸿的手，跌跌撞撞朝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