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相见

她暗暗拧痛自己的腿。

　　痛？

　　是的，痛。

　　不是梦，她是醒着的，他没有消失，仍耸壑昂霄站在她面前，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冒着雨一步一步？或是用了法术咻地变过来？总之，他一身乾爽，连被雨喷湿的一小点水渍都没有，长发轻软整齐，不似她落汤鸡般凄惨。

龙套“公子，要不要来碗热汤暖暖身？雨好大，一时半刻走不掉啦。”

汤铺老板麻利招呼他。

睚眥“与她一样。”

龙套“馄饨汤一碗，好的，马上来！”

睚眥和媚儿同桌坐下。

明明旁边就还有空座位，汤铺的生意没有好到需要并桌。

铺里不宽敞，仅容四张小桌紧靠，他刚落坐，长腿便碰触到她的，她如遭雷殛般收脚避开，膝盖重重撞到桌板，发出好大声响，调羹和竹箸争相滚逃，大碗里的热汤，洒出些些，弄得桌面狼籍，引来旁桌客人注目。

她狼狈脸红，只想端起汤豌到隔壁桌去，不想和他同坐，无奈汤碗太烫，加上她的耐烫力本就逊於常人，连续试了两三回，仍无法成功将汤碗捧在手中，双手懦弱地屈服於热汤碗之下，不敢再碰。

　　也罢，碗不挪她挪，坐到旁桌再烦请汤铺老板为她端过来，总行了吧。

　　念头刚动，身子来不及有所反应，就听见砰的一声，她本欲换去的那张桌椅无缘无故。

垮了！

一大张板子，四条桌脚，歪叠在一块，垮得乱七八糟。

龙套“哎哟哎哟——这桌椅太太太太久没修，幸好没客人坐，否则热汤淋到客人身上怎得了？”

汤铺老板急忙喳呼，笑容尴尬无比，怕吓跑在座客人。

汤铺老板胡乱将散掉的桌板椅脚搬到不起眼的角落去，粉饰太平送上一碟小菜给各桌客人。

龙套“给客倌们赔个小小不是，嚐嚐，豆干很好吃的。公子姑娘慢用。”

　　她知道是睚眥动的手脚！

　　除他之外，还有谁有此本领？！

　　媚儿僵坐原处，无法妄动，只能瞠大眸子瞪他，她心里清楚，不管她想换到哪张桌子去，他都会故技重施地与她对抗！

睚眥优雅品嚐热汤，一匙一匙轻啜，竹筷夹破饱满馄饨，半个入口，细细咀嚼，食不露齿，与邻桌窸窸窣窣狼吞虎咽的汉子吃相迥然不同，明明是同一种食物，在他口中宛如值得再三品嚐的珍馐，回味它弥漫於唇齿间的美味。

她曾经想像着，能与他并坐，共食温暖味美的团圆茶。

这个奢侈想像，她很久很久之前，便要求自己别再希冀，今时今日竟以此种方式达到！

　　此种她已心死，而他冷淡如陌路的方式。

睚眥吃下一颗馄饨，掀睫，凛冽目光对上她的。

睚眥“你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若是又惊又惧又想逃的眼神，他能理解，上回他已道明来意，面对一个要取她性命的龙子，她会恐惧实属正常，可她眼神中并不单单仅有惊惧和急於逃命，还有努力想藏起的憎恨。

　　憎恨？恨他要将她当成补药，炖给他父王强身健体？恨他把她抛进那座大湖，险些害她弄丢小命？

不太像！

睚眥“用这种怪异眼神，仿佛在责备我，却不是责备我想抓你回龙宫熬药的冷血无情，倒像将我错认为另一个人，一个与你更有私人恩怨的人。”

水媚儿“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外貌非常、非常相似。”

媚儿假意说道，想试探他的反应。

睚眥“世上有人与我相似？我倒想亲眼见见。”

水媚儿”你若见着他，代我问他，当年誓言，已不作数？”

她声音微哽，兀自佯装坚强，握勺的手，轻轻颤抖。

睚眥“作不作数，你心里不清楚吗？一个与你做下约定的人，迟迟未来应允实现，不是逃了便是忘了，何须再追问，非要得到心死的答案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