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红色的瓦片，木床外的鲜花，还有屋顶上精美的铁公鸡，这是小镇上最漂亮，最精致的房子。

此时小镇里生活条件较好的几个女人正开着茶话会。

“哦，斯黛尔！前天沃莱尔先生的发布会可太精彩了！”玛格丽特•玛琳太太说道，她很喜欢《教堂奇闻》，现在每天都打扮成伽拉泰亚的样子，还把头发染成金色的。

“是啊，亲爱的，就是人太多了！”斯黛尔•菲尔奈夫人抿了口茶，自己的茶叶还是没有玛琳的好喝。

“幸好那天我没去，我和特莱瓦在拉塔纳涅老宅里。”她是格林特小姐，拉塔纳涅男爵的未婚妻。

“我去了，根本看不到，那群没见过世面的穷人都把我的妆都蹭花了，真扫兴！”玛琳太太那天还差点被第一个记者砸到，真是不幸。

“玛姬，这真是太伤心了！”菲尔奈夫人掩了掩面，摇摇头，又说起自己来。

“我还算幸运，有一栋小楼，坐在二层的阳台上，还接到了一张沃莱尔的签名，我给你们找一下，失陪。”茶话会是开在菲尔奈夫人家里，她起身前往储物室。

“沃莱尔的签名？听说他很好贿赂。我可以让特莱瓦给你搞一个，肯定比菲奈儿那个敷衍的好。”艾米丽•格林特小姐欣赏着她的指甲，她是三个女人中地位最高的，如果她顺利地嫁给拉塔纳涅男爵的话。

“哦，我尊贵的格林特女士，那真是麻烦您了。”玛琳太太立刻起身，双手颤抖着，倒了满满一杯浓茶，差点撒到桌子上。

格林特小姐出于礼貌抿了一口，抬起头，看到了笑得嘴唇翻起来，肥肉把眼睛挤成一条缝的玛琳太太，她最近刚生完她的第八个孩子，听说她丈夫还有许多私生子。

菲尔奈夫人回来了，手中捏着一张沃莱尔的签名，把它铺在桌子上，用手捋平。

玛琳太太凑了过去，嘴张开，嘴唇抿起来一些，眼睛瞪大，想要好好瞧瞧这珍贵玩意。

格林特小姐把它拿起来，往玛琳太太那边侧些许，背面对着菲奈儿夫人，拇指和中指捏着纸，其他手指敲起，还微微弯曲，一个合格的淑女要保持优雅。

“好潦草，这是抢剩下的吧。”格林特小姐把签名甩给玛琳太太，从精致的小包掏出一面小镜子，欣赏着脸上的浓妆。

她不算是三人里面长得最美的，要说美貌还得瞧不爱打扮的菲尔奈夫人。但格林特小姐的妆无疑是最夸张的，比玛琳太太用的劣质化妆品颜色还突出。

“可以这么说吧，拉塔纳涅夫人，虽然我没有抢，但拿到的的确是他们抢剩下的。我还要提醒你一点，要是把这张拿去拍卖的话，肯定比他专门为某些人签的值钱。”菲尔奈夫人说得没错，她的那张签名肯定是非常稀有的。

格林特小姐有些气恼地哼了一声，气急败坏地从镶着无数钻石的精巧小包中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瓶子，这是市面上最贵的香水，往脸上胡乱喷了一堆，搞得满屋子都是这种香得令人难受的味道。

“这位“尊贵”又“见识多广”的夫人，知道这瓶子有多么稀罕吗？”格林特小姐轻慢地举起小瓶，昂起下巴。

菲尔奈夫人不慌不忙，把放在餐桌上装有茉莉花的花瓶拿过来，放到茶几上，顿时空气好像清新了许多。

她学着格林特小姐的样子，从自己织的白色随身包里掏出一瓶深蓝的墨水。

“我的确不知道，特莱瓦•拉塔纳涅男爵的未婚妻。但我唯一一点可以确认的是，相对于这种奢华的香水来说，这件堪称完美的艺术品的作者应该更想把这个装进她的作品。”她指指深蓝墨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没见识的下人，这可是天才少女雕刻家伽拉泰亚的杰作！”格林特小姐差点说起了脏话，这是她最得意的收藏，不可以被这等的小人耻笑！

“我听说这位雕刻家很少搞这种东西，只是有时候为了赚点小钱雕几个模子卖掉。”菲尔奈夫人看到对面气到表情扭曲的格林特小姐，笑得更甜了。

有人敲门，菲尔奈夫人亲自去开门，应该是菲尔奈先生从前线寄来的信。

“您好，菲尔奈女士，这是您的信，还有这个，我代替您的丈夫捎给您。”这是个新人，女孩头发是银色的，穿了一身朴素的格子裙，递给她一块手绢。

“孩子，这个年纪怎么出来干这种累活了呀！”菲尔奈夫人有些惊讶。

“女士，人家只是为了赚点零花钱罢了！”女孩有些脸红，好像做坏事被发现了。

菲尔奈太太掏掏小包，塞给女孩两个硬币。

“谢谢您！叫我泰亚就好了，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会尽最大努力帮您的！”面前的女孩笑容很是灿烂，转身迈上自行车，去往下一个人家。

“真是个好姑娘。”菲尔奈太太喃喃道，轻轻地把家门关上。

菲尔奈太太把信打开，只是一些平常的问候，他说最近换了换口味，但还是怀念妻子做的沙拉。

她把它仔细地放到一个满是信件的柜子里，快步走向客厅，可那张签名不见了。

“哦，我亲爱的，把这张签名卖掉多可惜，还是给我吧，我会很喜欢的。”格林特小姐正把签名慢慢塞进自己的包包里，一脸委屈的样子。

“从财富价值来看，给你没有意义且十分吃亏；从收藏价值来看，给你没有意义且十分吃亏。”菲尔奈夫人的语气很是严肃。

格林特小姐谄媚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牙齿紧紧地切在一起，但知道自己没理，还是管住了嘴，把签名拍到了桌子上，拿起包冲出了家门。

“斯黛尔，你不要因为她生气了，这个人有些小气量，咱们不与她计较。”玛琳太太拍拍菲奈儿夫人，窗边有团白毛被风吹掉了。

“嗯，我没事啦。对了，前晚你听到汕头那边有动静了吗？”菲尔奈前天晚上被那声音搞的心神不宁，这几天精神状态十分糟糕。

“我听的很清楚，这是圣歌。”玛琳太太也是第一次听到，“前几十年来那边还会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那段时间好像还在建，你搬过来的前段时间就不响了，原来山头那边残缺的小教堂变得完整，没人知道是谁修的。”

菲尔奈夫人也听说过，但她感到又有些古怪。

茶话会在沉默中不欢而散，菲尔奈太太还坐在那里，脸色苍白。

冷汗从背后渗下，她皱皱眉，闭上眼，忽然开始撕裂性地头疼，这是前几天失眠遗留下来的毛病。

那晚梦中朦胧的人影逐渐清晰，那张面孔，越来越熟悉。

窗外的一片枯叶落下，阴冷的气流渗入，秋天，很快就要提前进入这片不祥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