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命定之局

　　时光一天天过去，捷报如雪花般传来，孔芊芊却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掏空一样，陷入冷寂的深渊里不可自拔。

　　终于，这一天进来报信的丫鬟不再是一身喜气，而是满面惊惶。

　　“夫人，听说官家连下了十二道金牌，把老爷召回了临安！”

　　彼时孔芊芊正在做女工，闻言一个不稳，将细针扎进指尖。

　　她最小的儿子岳震陪在她身边，见状忙拉住她的手：“娘，你流血了！”

　　孔芊芊冲他笑了笑，又对丫鬟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叫管家过来，我有事要吩咐。”

　　管家也六神无主，隔着屏风孔芊芊也能感受到他的颤抖。

　　“别担心，就算老爷当真功高震主让官家害怕，天底下的人也是有眼睛的，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岳家尽数赴死。”她的话沉着而坚定，让管家渐渐安下心来，“你叫来家人们，问他们是否此刻就离开岳家。若官家当真暗昧不明，我们一家必定要随老爷流放，你们是断不能跟着的，趁早还是结算了月银，各自安生去吧。”

　　管家老泪纵横，说自己得岳家大恩，怎能在这时候离去，将来若真流放，他也愿意跟随左右侍奉老爷夫人。

　　孔芊芊平静地告诉他，天子一怒，他们这些人没有反抗的余地，与其一同受苦，不如各自过好各自的日子。

　　管家终于不再坚持，带着账房来，按孔芊芊的吩咐给一众丫鬟仆从多结算了三个月的月银，将他们各自遣散走。大厅前的院子里从人满为患到鸦雀不闻，孔芊芊始终维持着端坐的姿态，一动也不曾动过。

　　她在想，不能看到未来，有时也是一种幸运，可以怀抱着永不降临的希望度过今日。而像她这样早就知道了结局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既定的那一幕慢慢往眼前逼近、逼近，终于整个儿包裹住了她。

　　她闭上眼睛，眼前仿佛显现出她丈夫的死状。

　　她那么骄傲的大鹏、翱翔于九天的大鹏、立志于振奋江山的大鹏，满身血污地倒在狱中。

　　她睁开眼睛，还是熟悉的家，却处处刮着初冬的冷风，砭人肌骨。

　　她身体里的一些东西要随着这些冷风而去了。

　　孔芊芊站起身，望着不知何时站在面前的子女们，她和大鹏的子女们：“我想事情是不会好的，但你们身为父亲的儿女，总也要有些逆风昂首的骨气，是不是？”

　　已经大了的孩子大声应是，小小的岳震却疑惑地望着母亲和兄长姐姐。

　　孔芊芊一见到他，心中就抽着疼绞着疼，大鹏还没有见过这个孩子，这孩子也没见过他的父亲。

　　她伸手抚摸着岳震柔软的头毛，长长叹一口气，对岳雷说：“如今家里数你年长，就由你来探听消息吧，无论听到什么，都要克制住，如今这个世道是由不得你肆意说话的。”

　　岳雷望着母亲哀伤的面容，忽然觉得母亲仿佛变了个人，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冷刀，那么沉静却那么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