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明月朗照

“雷儿，不要缠着哥哥。”

又是一个晴好的午后，孔芊芊带着几个孩子来陪母亲和婆婆解闷。

岳雷已经会爬了，天性好动的孩子紧紧跟在哥哥身后，哇哇叫着，一举一动都在模仿哥哥的模样。岳云不胜其烦，但他自矜身份，不好拒绝“热情”的弟弟，只能任由他扒拉着自己的腿，带着这拖油瓶艰难移动。李夫人看了，便含笑叫住岳雷，把他抱在怀里。

“这孩子越发沉了，现在抱着都觉得吃力了。”李夫人笑了笑，从桌上拿起一个九连环交给岳雷。

孩子拿着九连环反复把玩，却始终不得要领，九连环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地响。

“你小的时候可聪明得多，九连环轻轻松松就拆解开了，你父亲总是对外夸口，说生了个绝顶聪明的女儿。”李夫人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忽然怔住。

孔芊芊只作没有察觉，笑着说道：“既然是这样，雷儿一定也继承了我这份聪明的，希望将来可不要辜负了我的聪明。”

李夫人见她眉宇间有几分自得之意，笑骂道：“你这孩子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也未免太年轻了，苏东坡不是有句话吗，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如果是和平的时候，那愚且鲁也就罢了，如今这个时候，我可不希望孩子们太过愚鲁，一不小心，成了别人的炮灰可怎么办。”说着，孔芊芊不由想起，大鹏在书信里对宗泽的形容。

那位老相公，不就是“愚鲁”到了极点吗。

精明的人，早就躲到南方去了，早就乘着皇帝那棵大树继续搜刮民脂民膏去了。也只有那些“愚鲁”的人，才愿意继续守在北方，用生命保卫脚下的热土。

私者一时，公者千古，即便这些人真的被当做炮灰，脚下这片土地也一定能记住他们的。

大鹏现在，是否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呢。

也许是意识到了。

“鹏举，义军还有消息传来吗？”营帐之中，须发皆白的宗泽颤声问道。

“没有，属下派牛皋前去打探消息，说是大部队已被金军剿灭，余下的小股势力四处逃窜，似乎不能再成气候了。”大鹏沉声说道。

他自己也知道，这话太过于灰心丧气了。

宗泽默然。

本来他始终怀抱着收复失地的念头，趁着金人刚刚侵占北方，民众不服之时，联系义军里应外合，必然能够事半功倍。然而朝廷迟迟不肯答应他的出兵请求，义军独木难支，眼见着一股一股的义军力量被消灭，他们也将面临唇亡齿寒的情景。

大宋的未来，究竟要归于何处呢？

夜中，宗泽披起衣服，独自来到营帐外，望着天边弯钩似的寒月出神。

月亮啊，曾经照亮了汴梁的月亮，如今这片土地即将易主，它怎么还能这么亮着呢。

一阵风起，将他的外衣吹得飘飘舞动，无边无际地寒冷将他包裹住，令他单薄的背影更显凄凉。

大鹏站在暗处，望着宗泽的背影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