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晌午后,周侗的身影出现在村头小路上,他锤了锤后颈看向学堂,见三个孩子都乖乖坐在窗前,心里甚为满意。
走进私塾,见文章已将放在桌上,不由得惊讶。
自己教出来的孩子,什么资质他自己是清楚的。汤怀还罢了,王贵张显两个家伙,即便他耳提面命,都不肯多握一会儿笔,何况他不在眼前的时候。
怎么想,他们都不可能乖乖把文章给作了。
而且……
周侗拿起两篇文章细细比对,虽然写文章的人尽力更改笔迹,但还能看出来是同一人所做。
文章的内容嘛……周侗细细浏览过,微微惊叹,一个题目,两篇文章所写的角度却全然不同。而且文章中明显能看出纵横的气脉,下笔之人大概学识还不多,尚不能引经据典,文辞也不怎么规整,然而妙在意气风发,颇有清刚之气。
是个可堪造就的璞玉。
周侗放下文章,用眼神扫过三个学生,见王贵和张显眼睛咕噜噜地转,汤怀却镇定自若,仿佛无事发生,心下暗笑,扣了扣桌子说道:“汤怀,和我出去一下。”
王贵和张显不明所以,不应该是他们两个的作文有问题吗?怎么老师反而把汤怀给叫出去了?
“汤怀,你老实说,那两篇文章是谁做的?”周侗单刀直入地问。
汤怀本来也等着他问,只是没想到会问自己,到底年纪小,虽然有些主意,却终究不是老先生的对手:“是岳飞做的。”
“岳飞?”周侗一愣,“我好像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外县流落来的孤儿寡母,从前在王贵家借住过,如今搬出去了。”
汤怀这么一说,周侗才想起来,王源外夫妻闲话时,的确提起过岳飞母子,说岳安人是个极其贤惠的妇人,岳飞更是难得的孝子。
他当时听说,并未在意,父母嘛,总是觉得别人家的孩子更好一些,因此谬赞也是有的。不过如今看到他写的文章,回想起当时的夸赞,才觉得此儿大约真有与众不同之处。
“你立刻去把岳飞叫来。”想到此,周侗立刻吩咐汤怀。
汤怀连忙答应,一溜小跑到岳飞家里,站在门口将他唤了出来。
“怎么?先生发现了?”岳飞推开门问。
“是啊,我看他对你的文章似乎还挺赞赏的,说不定一高兴就收你为徒了呢!”汤怀看起来比岳飞还要高兴,拉着他的袖子便往私塾跑。
“这下你不用担心自己夫君的学业了,别说传道授业解惑,连父亲这个职位都给他补全喽。”孟欢坐在屋顶,遥遥望见这一幕,低下头冲孔芊芊笑了笑。
孔芊芊也笑道:“我有点想象不出来,再次见到他会是样子了。”
“我知道,袜子谬论嘛。”孟欢笑了笑。
如果一只袜子破了洞,给它打上补丁,那它还是原来那只袜子,可如果它一直破洞一直打补丁,最后打补丁的布料都能用来做成一只新袜子了,那他还是原来那只袜子吗?
一个忘却了前缘往事重新来过的人,他所最终形成的新人格和原先那个还是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