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必可怜

听到这句话，大鹏心中震动不已。

　　“你觉得，我是这么想的？”

　　他心中转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要否认，他根本没想过要反抗什么，只是穷极无聊，所以才下界来做这一场而已，只是受不了他那名义上至高无上的外甥而已，像他这样强大无匹、恣睢傲岸的人，需要反抗些什么呢。

　　然而……

　　然而这些话到了嘴边，却都说不出来。

　　他真的不是这么想的吗？

　　在他强大的法力背后，在他高贵的身世之后，不是仍然存在着一种桎梏，辖制着他至今为止的人生吗。

　　这种鬼影幢幢、看不清实体的桎梏，是他打不破的存在。

　　正是因为如此强大却又如此无力，他才会变成如今这种离经叛道的性格。

　　他难道不是在试图打破某些东西，来证明自己的吗？

　　虽然根本想不明白需要打破的是什么，需要证明的又是什么，但他心中的确涌动着这样的暗潮。

　　从前只是在心底涌动，然而如今，被孔芊芊一语道破后，这些暗潮便化作冲天而起的浪涛，几乎要将他的所有理智席卷而去。

　　“大王。”孔芊芊见他神情变动，立刻出声将他唤醒。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然寿命不能和大鹏比较，但论起切实经历的事情来，她可能要比这位久居灵山的妖王多出不少。

　　何况她又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观察着大鹏，从他的每一个动作里，猜测着这个人的内心世界。

　　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比大鹏还要了解他内心那些隐秘的情感了。

　　然而这不是现在就能说出口的。

　　孙悟空很快就会降服青狮白象，来到狮驼国，和他们三兄弟大打出手。

　　大鹏早就期待着这场斗争了，他现在的心是浮躁的，即便被自己当头一棒喝得怔楞，也不能尽数褪去心里的激动和憧憬。

　　简直就像一个青春期的小男孩一样，心里充满了躁动和叛逆，不能望向简单的动之以理能说动他。

　　“大王不妨先去做完自己要做的事，等到心里彻底平静了，再来和我谈谈话吧。”孔芊芊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这双金瞳像所有猛禽一样，充满了锋锐的杀气，是习惯了从云巅上俯瞰世界的眼睛。

　　然而总是俯瞰，总是望见渺小的众生，也的确很让人厌倦。

　　大鹏也注视着孔芊芊的眼睛，第一次见面，他就为这双眼睛着迷。

　　那时候，他着迷的还仅仅只是眼睛中的光芒。

　　是他在仙界没有见过的，似乎聚拢了日月的鲜活的光芒。

　　然而后来，这双眼睛里闪动的东西越来越多，有不经意的认可与震惊，有难以掩饰的无奈和厌烦，更有温和的包容与妥协。

　　而现在，似乎还多出了一种怜悯。

　　“你在可怜我？”大鹏猛地升起一种无名火，烧得心都有些酸痛，“你觉得我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吗？”

　　“不是可怜，大王也不需要别人的可怜。”孔芊芊笑道，“大王尽可以去做自己认为值得的事情，等到做完了，再来考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