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缇都诗赏（1）

自竹林一事后，苏凡除了跟着年七学习武功便再没出过门，就连署御史的邀请他都给拒绝了下来，这几天心里乱的很，也没什么心情娱乐社交，偶尔教书先生来府里给他传道受业，也随意说点什么便离开了，因为在老师看来，苏凡天资聪慧见闻广博，是不太需要这般授课内容的。

　　当然了，老师对他的评价颇高，这让苏老爷和苏芊千都将信将疑，毕竟如今老师对他的评价和前几年的评价有着天壤之别。

　　带着这份疑惑，苏芊千坚决要带苏凡去参加两天后的‘缇都诗赏’，如果真如老师所言，那哥哥必定成为整个诗会上的焦点，到时候就能一雪前耻证明自己，而苏芊千乃至苏家，也能跟着更加傲气起来。

　　苏凡是不太愿意去的，心里很多问题都还没用想明白，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谁。

　　七月初，雨季算是过去了，缇都在一夜间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大街小巷的熙攘声填满了缇都角落，大家都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缇都诗赏’，彼时缇都所有文人墨客或喜爱诗词者都将齐聚一堂共享诗词之美。

　　诗会是在缇都最有名的一处酒楼举行，这里地处缇都商业中心，顶楼四面开放坐赏缇都之景，远远便能望见北陵河畔来往的货船商人，各国使者还有背着包袱要出行的旅人。

　　这天一早，众多学者便聚在名为‘靖水楼’的顶楼客房互相寒暄着，这里面大多是在文学界有过一些风头的，还有一部分刚进京赶考回来，是赚取了些功名的。北陵国自从‘南岭之战’以后便着重发展商业，认为老百姓吃的饱穿得暖才是最为重要的，而在这一基础上，便忽略了学识的重要性，所以这北陵国在文学方面自是没有什么说得出口的老前辈，但要说今天这种场合没有个有分量些的前辈来压住场面公平公正的组织活动进展那也是不可能的，于是北陵国大学士令齐便成为这里的主掌人。

　　虽说大学士的地位在北陵国并不高，是无实权的小官，但好歹人家也是皇上身边的顾问，就算很多时候提出的意见都会被驳回，可毕竟能有幸让皇上听到自己治国理政的想法乃是所有学者不可求的向往。

　　令齐带着两名侍从走进会场，看着这些面孔有熟悉的有陌生的，便会心一笑，“去年的诗会并没有给我国激起太大的浪花，回去后我也思来想去觉得有些遗憾，这诗会是选拔人才的另一途径，本官也很期待这次的诗会能否给我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啊。”

　　众人看到大学士进来，忙站起身行礼作揖，场面好不壮观。

　　苏凡算是来的晚的，他一大早出门练武去了，方才回府，便被苏芊千拉着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乘着马车赶到这里，虽说诗会还没开始，但在大家都入座后才进入场地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而苏芊千身为女儿家，是不允许坐在正堂与男子们一同探讨诗词歌赋的，她将哥哥带到正堂门口后转身走向了给女子准备的屏风后，这里大多是陪夫君一同前来的妻妾，少数也有未曾出嫁的姑娘，林以安便是那少数中的一员。

　　苏芊千兴奋的跑到林以安身边坐下，冲着苏凡的方向指了指，“姐姐你看，我哥在那呢。我说过今天一定会把他带过来。”

　　这是林以安第一次见到苏凡，虽然隔着屏风多少有些模糊，但大概还是清楚的。

　　八尺男儿穿着一身青蓝色绸缎衣袍，肤色白皙，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书香气息。

　　苏凡的到来倒是让在场的才子们有些意外，大家低声呢喃着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众说纷纭，然后在大学士的轻咳声中戛然而止。

　　这些舆论对苏凡来说是不算什么的，可以说自打进来他就没想着要出什么风头，不过是给父亲和妹妹面子罢了，毕竟功名利禄可不是他的追求。

　　不过令他略微有些不悦的是身边竟坐着唐霖。

　　“我今天就要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看着对方那一脸幸灾乐祸的小表情苏凡不免觉得有些恶心，就这词藻还称自己是雅客？现在他有些责怪年七当初为什么不打的重一些了。

　　诗会在悠扬的琴声中正式开始，在大学士的组织下，学者们说起自己最近常读的书籍，并将书籍拿出纷纷进行推荐，又子曰子曰的说了一堆读书的好处。苏凡没有带书，就算带了，他的书恐怕也不是这些人所能理解的高度，于是他安静的坐在一旁嗑瓜子。

　　随着大家兴奋度愈来愈高，会场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为了得到大学士的赏识，每个人都拿出了吃奶的劲儿鼓吹自己读的书籍有多么高雅，唐霖自是也参与到其中。

　　而这一切在苏凡眼中，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逛菜市场，周围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争抢着推销自己的大白菜。于是他没忍住笑出声来。

　　奇怪的是，会场里热情这么高涨，他这不大不小的笑声竟能让大家安静下来，纷纷扭过头看着他。

　　“这位小友，你在笑什么呢？”坐在最前面的令齐也探出头表示疑惑。

　　唐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学士大人，您看他根本不把如此庄重威严的诗会放在眼里，如今的诗会可是为皇上选拔人才，为我北陵选拔人才，岂能容忍他这般胡闹？“

　　唐霖起了个头，其他学者便接着点头附和。“是啊，这般玩世不恭的态度属实难登大雅之堂啊。“

　　不满声充满整个会场。令齐不紧不慢的品了口茶，“这位小友，你可知罪啊？“

　　屏风后的苏芊千和林以安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苏芊千本是想让哥哥出一出风头的，打击一下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谁料翻身没翻成反而被降了个罪名下来，怕是哥哥以后都没办法在亲朋好友面前抬起脸面了。

　　虽说女子是不该参与男子的探讨，但苏芊千还是站起身想去为哥哥辩解一下，也顺便为最近竿头直上的哥哥讨一讨公道。

　　林以安见状急忙拉住她，要是学士大人一并怪罪下来，那苏家多年积攒的声誉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我不知罪！“

　　清脆的声音在会场里回荡，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扬起脸态度坚决的苏凡。缇都诗赏开到现在还没出现过敢公然顶撞北陵大学士的狂妄之徒，在大家眼里，苏凡怕是疯了。

　　令齐也是一怔，然后追问，“为何？“

　　苏凡甩一甩衣袖，问：“何罪之有啊？“

　　“你无睹缇都诗赏是其一，藐视国家选举是其二，公然顶撞大学士是其三。你还想狡辩些什么！“唐霖大声呵斥着，气的颤抖着指向苏凡。

　　苏凡伸手将其手指向反方向扳下，倒是没用什么力道就足以让对方痛的连声'呜呼'。“既然你这么无知，那我便热心肠的给你解释解释。我想到些开心的事情不自禁笑出声来是其一，带着谦卑的学习心里来赴这场诗会是其二，提出不解的疑惑想要学士大人为我指点迷津是其三，这三点于情于理都不在我国律法之内，何来罪过？再有，你们号称北陵学者，文人墨客齐聚一堂，却在诗会开始之后拼命宣扬自己的能耐，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很不错吗？一个个叫嚣的跟街摊小贩喊降价一样，无非就是想让学士大人主意到自己罢了，这场举着诗会雅号却干着争夺官宦钱财名声之事的诗会不办也罢，毫无意义。“

　　苏凡的一顿证明和批判让全场鸦雀无声，连最为嚣张的唐霖此刻都被他的气场震慑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屏风后的苏芊千和林以安更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大家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苏凡。

　　而坐在最前面的令齐，倒是嘴角带着笑意，觉得颇为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