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6

「黄昏 南部湾市」

小野站在甲板上，望着夕阳落下，今儿一整天也没干什么事情，也就站在桅杆顶上练号，身上留着能让毛色变灰的药水不多了，少点外出总是对的。此时太阳已完全落下，海面上一片漆黑，不消停的波涛声倒让人不觉得孤独，也是闲着打发点时间。

走了几步路回到舱里，洗月正坐在床上看书，见小野回到舱室里，便放下了书本。

“小野，看起来你的状态不错。”

“还行吧，这消息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刚到这儿就暴露了，今天来了十几波人，估计是来找你的，都被船长撵走了，让你在这船舱里闷了一天，哦对了，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吧，他叫雪赫，咱们管他叫雪赫哥就可以了。”

“这样……我倒是无所谓，闷着就闷着吧，不过说回来，他脸上那道疤确实有点吓人，”洗月低着头，叹了一口气，“嗨，本来想找找，看看有没有你三哥的线索的，都怪我，我就不该上甲板到处乱逛的……”

“这本身就不是你的错，有这样的使命更该是一种光荣吧，哈哈，反正你是不知道，就为了你的事，现在金沙全国都已经炸疯了，”小野给洗月倒了一杯水，“哦，对了，你早点休息吧，如果你愿意的话，过几个小时我叫醒你，你出来到甲板上透透气如何？”

“呃嗯？透气？船要开走了吗？”

“对，我们先回黑峰，那样的话你就彻底安全了，”小野刻意压低声音，悄悄一笑，“今晚半夜……”

“你们决定去哪儿了？这儿直接到果城的话，一天之内没法完成补给吧……”

“雪赫哥已经叫人熄灭了码头上所有的灯，一切行动都会在黑暗中进行，就这微弱的月光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虽然还有不少人暗中监视着这座码头，但就算有人发现我们离开，也不敢贸然往上追，就算要追也没咱快，”小野为洗月盖上被子，“航线已经确定了，我们现在的补给足够我们航行到白辰旧土了，那里虽然大部分被金沙实际控制，但总归金沙的管控力没有本土强，补给的话，也没有那么困难，况且，不还有一座城市……你应该知道的。”

“你是说……二水转市？”

“对，二水转这座城市由于一些历史原因，在巨兵之乱之后一直由清水国实际控制，清水国没有参与对你的追捕，而且这座城市不允许宝藏猎人进入，在那里补给很安全，只不过我们没法停留太久，至多只有一天的时间。之后再去果城的话，补给就充足了，等我们到了黑峰境内，你就安全了，雪赫的意思是再往北走两天，把我们送到水典去，在那儿暂时先把你安顿下来。”

“水典？真的吗？”

小野皱了皱眉头，“嗯？洗月，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安啊。”

“呃？有吗？”洗月推开小野，打了一个哈欠，“可能真的是我累了吧，我先休息喽，一会儿航行到公海上的时候记得叫我。”

“唔……好吧。”小野吹灭了灯，走出舱室，顺手关上了舱门。

洗月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

小野离开舱房后，来到了洗月之前的房间，点着马灯，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这个房间比较偏，刚好在整层船的角落里，附近挨着的只有两个仓库，平时也没什么人会往这里走，关上窗子，除了微弱的波涛声大概听不到什么其他声音。

“上来吧，我的朋友…… ”小野打开窗户的钩锁，将窗户推起来，“监视我一整天了，该接触接触了。”

一只体形旁硕的浣熊爬了上来，不小心一个跟头栽在了地上。

“没事吧，大壳？”小野将大壳扶起来，“好久不见啊，老朋友。”

“小野？果然是你！”大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哦，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哈哈，恐怕是你低估了我的听力吧，”小野拿出一瓶饮料，“喏，瞧这个，实际上我早就猜到是你了。”

“就凭我做的茶？”

“呵呵，你在这儿埋伏了一整天，我早就看到你了，昨天我妹妹出去玩的时候买了两瓶饮料，看到饮料的时候，我更确定了，要不是我故意暴露出来，你根本见不到我。说实话，没穿那身壳，还真有点认不出你来了。”

“那身壳早就没穿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敏锐，”大壳笑了笑，“四年前那件事之后，我找到了清水唯二两座还能正常运行的将神门之一的水之将神门，我凭借着这茶艺顺利加入，之后水将神有意将部分弟子送到金沙去深造，毕竟黑峰那次突袭让将神门几乎赔上了所有高级弟子，我很顺利地成为了其中一员。

“之后因为我浣熊族的身份在金沙不容易引起怀疑，就经常参加一些任务，后来我就待在金沙，做了南部湾的情报人员，专门收集宝藏猎人的动向和一些通缉人物的消息。”

“好吧，既然这样，那你能告诉我，洗月是怎么暴露的吗？”

“啊？洗月？暴露？”大壳十分惊讶，“她，真的在这艘船上？”

“怎么？觉得那是谣言吗？”

“呃……这个，有点难说，”大壳拍了拍脑袋，“好吧，这个消息……实际上是将神门秘密放出的……”

“将神门！”

“一个乌龙而已……我们收集到消息，离南部湾市不远的另一座海港城市沙乡市最近将会有海盗登陆，将神门决定剿灭这群海盗，由于大量宝藏猎人受海盗委托，会严重影响行动，所以就在南部湾放出假消息，说洗月出现在了这里，以此把附近大量的宝藏猎人吸引到这里，方便将神门行动，只不过……”

“只不过，假消息误打误撞，成了真消息咯。”

“……差不多，”大壳抬起头来，“小野，现在洗月的处境很危险，我们必须马上转移她。”

这时，地面忽然摇晃起来，船外的浪声愈加猛烈。

“这船……”大壳看了看地面，“开走了？”

“看来雪赫哥已经开始行动了，”小野抬头看向大壳，“我们今天半夜出发，中途将保持持续航行，到二水转再短暂停留补给，之后再回黑峰去。”

“到黑峰去？”

“对，看你怎么办？如果你现在走的话，我能给你准备一艘救生艇让你离开，之后无论是二水转还是黑峰，你恐怕都很难和将神门再取得联络了。”

“也好，我现在回去和将神门取得联络，将守印人的下落汇报给将神门。”

“不！”小野打断大壳，“不能把洗月的下落告诉将神门。”

“为什么？”

“现在将神门腹背受敌，你应该也知道，金沙王室和黑峰都有意对付你们。对金沙将神门的情况我也不是一无所知，现在五大将神门均被监视，我无法相信将神门做出行动时，金沙王室会毫无察觉。那时腹背受敌，洗月会更危险。四年前我带着洗月逃到黑峰国西部的森林里隐居，此后外界对洗月的动向一无所知，现在黑峰虽然明面着在找洗月，但实际上在自己国内几乎没有进行任何搜查，就连通缉令也只有首都冈基城和部分地方哨塔贴了，所以现在洗月留在黑峰才是最安全的。”

“呃，好吧，既然这样，我得和你们一起去！”

“一起？当然没问题，但将神门那边怎么交代？”

“当任意弟子失踪后，将神门回在失踪地点进行两天两夜的不间断搜救，若无结果或没找到足以支持继续救援的线索，将神门将放弃主动搜救，取消专门的营救任务，但在确定弟子死亡或叛离前都会长期保留失踪名单，若其他弟子执行任务时对此有所发现，有机会了解上报。当然，守印人这种极特殊情况，我必须先斩后奏，即使后面没机会回去，我也必须如此，这样至少以后将神门能有机会接触守印人。”

“好吧，”小野低下头，闭上了双眼，“多么震撼人心的觉悟，我已有所感动，如此，也只好委屈你一下，暂且住在这角落里了。你的事情我之后会找时间跟我的伙伴们说清楚。不过，我话说到前头，虽然说的是去黑峰国，但我暂时也不知道到了黑峰后，下一步该怎么走，先在水典安顿一段时间，之后，有可能是留在水典，可能回黑西高原，也可能到极北之地去，总之怎么对洗月安全怎么来。你不了解黑峰的情况，到时候行动可能很不方便，只能说，真的麻烦你了，我自己完全有这个实力保护好洗月的。”

大壳沉默了一阵，“说这么多，到底你还是在劝退我？”

小野笑了笑，“对，好好在将神门呆着比趟这滩浑水强，你已经加入将神门了，也算是帮我实现愿望了，所以我更希望你能好好地，帮我守护好这个世界。”

“……看来你对自己，有所失望啊。”

“没什么好失望的，在守护世界前，我必须先守护好我的家人，但现在的我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守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自己实力还不够，我一直相信命运对我的使命有所安排、有所寄予，虽然我自己还不清楚，但波澜起伏的梦或许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大壳退了一步，“难道你愿意将命运寄托于虚幻飘渺的梦吗？小野……”

“听！一只鸟儿在树上啼鸣！”小野高高地抬着头，轻声嚷道，“我问鸟儿是否春天来到，这一切与我恍惚如梦……我重新斟满酒杯，一饮而尽不思量，我唱起歌，唱啊，唱至天穹闪出月亮。我唱至喉咙嘶哑，又昏昏回归入梦睡，春天与我何相干，还且让我沉醉不醒……”

“……”

“留下吧，”小野点了点头，“留下好啊，至少证明了一点，我们仍然是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你想说’谢谢’的，对吗？”

“你猜的很对。”

“看来你至少没想让我见外，就当是四年变化带给友情的一丝陌生感吧。”

小野笑了笑，“真心，欢迎你回来！”

「海中钉 码头」

太阳的光辉灿烂，从深蓝而永不停息的浪涛中涌出，半边天不一会儿就亮得耀眼，生命在海平线下的风暴中吸吮到这一丝不同于裹挟着他们暴躁的海水的甘露，藏在阳光亲吻的第一只气泡中，清洁却有油般滑亮，那在藻腥中沉淀的阳光！

冰流倚在甲板边的扶手上，背上背着乐器箱，望着大海再常见不过的晴朗，玻璃瓶里风平浪静，丝毫没有任何风暴的迹象。

“嘿，冰流！”

冰流回头一看，原来是他认识不久的狼族挚友。

“这么快就要离开了么？我们好歹也是有过命交情的呀。”

“正是这过命的交情，你更应该放心我不会忘记你。”

“怎么可能？”紫衫伸出手指，敲了敲瓶子，“这瓶子是我几年前在大海边上散步时遇到一个老人送给我的，当时我觉得好看，硬是要把手里头两块金币塞给他，但他谢绝了。他说，命运为它刻上新主人的名字，是金钱无法改变的，但他有警告我，它最终会回到最初主人的手里，当他不再属于我时，我应该毫不犹豫地放手。”

“……”冰流低下头沉默了一阵，“好，我明白了。”

“祝你好运！”

冰流回过头来，船上传来另两人的呼唤，“该出发了！”

“等等！”紫衫抓住冰流的肩膀，“我还有东西没给你。”

说罢，紫衫拿出了一块狮钱，塞到冰流手上，嘴巴靠到冰流耳边，“这块狮钱对你有大用处！人鬼都喜欢金子，倘若你要进入那无尽的风暴之中，贿赂几个小鬼或许能保你平安，当然我说的很理想，你完全可以用作他途，总之，已经给你了。”

冰流接下了金币，“但愿如你所说，还有，帮我照看下那位还在牢里的朋友……”

“放心，他死不掉。”

“那我可在高兴不过了，”冰流转过身去，“听着，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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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年的最后一篇了，先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之前脱了那么久没更确实是让读者们久等了，还是希望各位读者大大能多多支持一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