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金祭奠完弥弥,回到鹰师时看见的是正站在道边垂眸抚摸悬铃树的阿隼。
那是早些年,阿颜刚离开草原时,他亲手栽种的。
它们在阿隼的精心照顾下,每年立夏总会开出淡淡紫色的悬铃花。
“隼……”
穆金凑上前,阿隼立刻将眼眸中的落寞藏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穆金,悬铃木又开花了”
“你说她若是看到,会不会很开心。”
“阿颜那般喜爱悬铃,定是欢喜的…”
他想笑,却怎么也扬不起笑意,最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穆金一把拉住阿隼的衣领吼道“阿诗勒隼你能不能有点草原可汗的样子!”
“阿颜她已经走了!”
阿隼没有任何言语,表情一直是怔怔的
“穆金…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怀念以前”
“我不是一个爱回头看的人,但回头看的记忆都是关于她”
他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就在刚才,我突然明白了……”
“大概是因为那时候年少,心比天高”
“轻易许诺要陪心爱的姑娘一辈子,而那信誓旦旦的曾经 却被时间与现实留在了过去”
穆金眉宇间皆是化不开的愁意“隼…那你想怎么样”
阿隼摇摇头,随即说道“如果可以,大醉一场”
穆金拽着他来到帐篷,冲旁边士兵喊道“拿酒来!”
————
苏伊舍无奈的看着桌前不断往嘴里灌酒却怎么也醉不了的阿隼
“阿隼,穆金,你们再这样空腹喝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阿隼只是摆摆手,命苏伊舍将已经半醉的穆金扛回去
…………
阿隼独自走出帐篷。
夜已深,月已上林梢,他想念她了,却不能同任何人诉说。
只能憋在心里,草原儿郎不能轻易落泪向人示弱,只有烈酒可以作陪。
但凡能说出口的话 基本也就释怀了,只是心结根本释怀不了,甚至说不出口。
他接任草原可汗当日,整个草原热闹非凡,美酒,烈火,欢笑,他只得愣愣的坐在高处,接受所有人的举杯祝贺。
他心里有草原各个部落,有守护阿诗勒的决心,有镇守一方安宁的勇气,也有…年少青涩的姑娘。
他们从一开始的懵懵懂懂,到确定心意,再到兵戎相见,痛苦不堪,破镜重圆,轰轰烈烈相爱,最后阴阳相隔……
那场蹴鞠赛,那次出使幽州,那次㮶州城外兵戎相见,那偏离的一箭……
都是他小心翼翼又笨拙的步步靠近。
她那句“我不服”,那个坚毅又令他心疼的眼神,那一颦一笑,那最后一句‘要平安’,最终临死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那一幕幕都是他此生的意难平。
他像个情窦初开的愣头小子,一步步幼稚的想与她重新开始。
草原上最烈的酒,爱上了前亦州骨子最硬的悬铃木。深情又款款,明目又张胆。
………………
他生生的憋回了那汹涌的泪意,如今已是草原可汗,怎能再轻易落泪。
一阵夜风吹过,掠起了他额前的发丝。
“我叫阿颜”
“唤我阿隼便好了。”
“阿颜可是要一辈子陪着我的。”
“自然。”
那夜初见,是只属于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的锦瑟年华。
年少的欢喜,终究是一去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