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银杏叶簌簌下落,古寺的山门掩在浓荫里,枝桠遒劲,如墨笔挥洒,一摇一晃,将下落的天光剪成碎影。
穿着深蓝色僧衣的小沙弥面色不忿,嘀嘀咕咕:“也不知道你们给方丈灌了什么迷魂汤,都养大半年了,一点活都不干,简直是养了两个祖宗!”
他正拿着竹扫帚扫着地,银杏叶落得尽兴,风一吹,便打着旋儿飘下,不仅屋檐上有,青石板缝有,更多的则是沉在地面,将空阔的院落铺成耀眼的黄,踩上去沙沙作响。
因为扫出一块空地,专眼又落,根本扫不完,所以小沙弥对那两个白吃白喝白住的男人格外不满。
“一个就知道喝茶刻木头,一个就知道偷鸡睡懒觉,这么大人了,整日混吃等死,也不帮我扫地,真是好意思,哼,果然是孺子不可教也!”
“这么说,你可真是太可怜了。”
一道软和的女声落在小沙弥耳中,他眼睛一亮,转头看去,扔了扫帚就跑过去:“小桃姐姐,你终于来啦!”
“我都等你好几天了!”
“这不是来了吗。”
冷情勾唇一笑,把手上的糖葫芦给他:“喏,答应你买的。”
“谢谢姐姐!”
小光头乐呵呵地接过,撕开包装舔了一口,瞬间幸福地露出了两个酒窝:“还是姐姐对我最好,哪像那两个男的,又不赚钱又不干活,真是太没用了!”
他高兴地拉踩着,并夸奖:“小桃姐姐最美,最好,最厉害!”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给你糖葫芦吃了吗?”
穿着白衣的少侠从高大的枝干上跳下,表情看起来比小沙弥还不忿,还指着自己骄傲:“想赚钱还不容易,只是老子没有那世俗的欲望,所以才在这睡觉的,哪里像你这臭小鬼,干个活还叽叽咕咕的,没点意思!”
虽然头上没有毛,但小光头闻言还是炸了:“赚钱容易你赚呀!我勤勤恳恳干活你还说我,臭不要脸,你偷鸡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没有世俗的欲望’?”
“还不是赚不到钱才想在这混吃等死!”
小孩人虽然小,但嘴上功夫也不差,说话头头是道,鄙夷的眼神冲着池云就去了。
这下轮到池云不乐意了:“我——”
“乖,吃根糖葫芦。”
冷情走过去,抬手又掏出一根,放他面前:“吃不吃?”
池云看到她,那脸就拉得老长,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才不要,你肯定又想出什么办法整我了!”
上次他吃了一块她做的时兴桂花糕,痒了一个时辰,抓得身上到处是伤,只能冲水来缓解,难受得很。
唐俪辞都要带着他气势汹汹要找她算账了,结果她自己来了,愣是说话打架跟人周旋了一个时辰,他才不痒。
质问冲口而出,她却无辜地表示,是因为他之前说她“心狠手辣”,觉得很伤心,所以为了她不再伤心,他主动帮她做出了牺牲,讨她欢心……
听听,这是什么理由,怎么还成他自愿的了?!
这才是真的臭不要脸!
问她桂花糕里加了什么,她说加了痒丝草,池云更难受了。
不是这东西有多毒,而是太常见了。
这种草在田间,山林随处可见,食用后,半刻钟内全身起淡红细疹,痒意从皮肤渗进骨缝,越抓越烈,虽无性命之忧,但也是真的难熬。
解药就是它是双生兄弟凉根草,也能轻易找到的。
偏他以为是她下了什么高大上的毒,解药一定不会如此简单,结果忍这么久告诉他吃根草就能结束,池云瞬间爆炸了,要跟她“决一死战”。
唐俪辞摇头劝架:“罢了,到底是你祸从口出,再说,你也打不过她。”
这是劝架吗?这是火上浇油!
池云不服气,还是要跟她打。
然后被她踩在脚底。
咳咳……这事不用过多赘述,后面她给他伤药,他就勉强原谅了。
吃一堑长一智,池云这次一定不上当!
“你白痴吗?”
糖葫芦是冷情从外面买的,有包装,未拆封,她下什么药:“我要是想整你,什么方法你都挡不住。”
她走到专心刻木头的男子面前:“唐俪辞,你吃。”
石桌旁,男子盘腿而坐,身前摆着块半成的木坯。
灰色衣裳,头发还有白色挑染,明明没有多少颜色,但总感觉他身上五颜六色。
当然,是好看的。
唐俪辞和池云都好看。
要不是因为好看,冷情才不会往这儿跑。
就是唐俪辞眼熟地澹台系统已经罢工,直接没跟来这个世界,她也没办法随意给人下命令了。
还好,系统空间可以用。
“谢了。”
唐俪辞放下刻刀,拍拍手上的灰尘,干净以后,才一副优雅姿态,接过。
冷情旋身,桃红色的裙摆飞扬,坐到方才池云躺着的那树干上:“尊主假扮你去了城中心的郝府,这个郝老爷子要娶一个卖身葬父的孤女为妻,新婚之夜,宾客如云,却见一黑衣琵琶刺客突在月色之下,将郝府上下百十条命都收走,只剩下那孤女。”
“想来很快就要到金叶寺来,指证你是凶手了。”
她斜靠着,左手撑着自己的脸,右手指尖轻轻敲打树干,笑得狡黠:“池云,现在说说,我有没有把唐俪辞的消息泄露出去?嗯?”
池云耳廓有点红,侧头,嘴硬:“那我怎么知道,你也说了,很快会有人找过来,说明有人知道我们在哪,万一呢……”
实际已经相信她了,只是不承认。
冷情也不在意:“算了,你不重要,只要唐俪辞信我就好了!”
池云瞪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什么?你说我不重要!”
“我怎么不重要了?我可是唐俪辞的好兄弟!”
冷情漫不经心:“那又怎么样?反正在我这儿,你就是可有可无的,等哪日惹我真生气了,我就把你送给义父!”
“混账!”
如此轻飘,可要把池云给气疯,他大声强调:“我很重要,非常非常重,就算是你,也不能把我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