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战

果然，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低。擎苍也不例外，而且低得几乎超过了白浅的想象。当然，也可以说他对令羽用情太深。毕竟数万年来，有谁真的能入得了他的眼，又有谁能拨动他的心。只可惜，这琴瑟合璧需要两个人一起弹。

 但白浅觉得，擎苍在这一点上，眼力倒是不差。令羽在众多师兄当中，是最乖巧的一个。别看大师兄是叠风，可带着他们胡闹的也常常是他。而只有令羽最听师父的话，也最周正，从不出岔。所以白浅觉得擎苍爱上他，而且动了真情，至少眼睛没瞎。

 只是擎苍有些太激动了，不顾令羽的坚决反对，甚至以死明志。擎苍却执意在大紫明宫张灯结彩，还光撒了英雄帖，召告天下，大紫明宫终于有了新的压寨夫人。只可怜了令羽，光上午两个多时辰里，就咬了一回舌，服了一回毒且上了一回吊，很是凄惨。

 所以白浅只剩下搓手焦急，捧着一把瓜子，但却吃不下，仰望着一轮明月，只呆呆地出神。心想这回十足是惨了，自己贪玩，却把九师兄给搭进去了。师父若是知道了，必定会骂死她。

 白浅只觉得有些事，就是这样巧，想什么就会来什么，越怕什么，这事情就越来得快。朦胧的月光中，她看到了那个很不愿见到的玄色身影，手里还夹着一裹棉被，里头揣着一个人。

 她在顷刻间便知道来的这两人是谁。看着师父淡然却无表情的脸，心里翻腾得如云似雨，到最后，却只剩了哑然。

 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可不想却觉得腰被扣住了，再又紧了紧。她喜欢那被握住时的感觉，还有那温热的指尖在腰间触碰的麻痒感，一种久违的亲切油然而生。

 她仿佛在瞬间便恢复了正常，喜悦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但却只听到他淡淡地说了句：“不错，令羽瘦了一圈，十七你倒是胖了，算来也不见得是我们吃亏。”这话把她噎得，把所有久别重逢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她当然不知墨渊此时的想法。他欢喜她安然无恙，更欢喜她还胖了。欢喜她没心没肺，即便在翼族如此凶险的地方，既没惊慌失措，更没胆怯投降，至少没给他丢脸。

 他在心里想：还好，我来了，还不算太晚，一切还都来得及。

 他带着他们，走出了大紫明宫。准确说，是打出来的。擎苍动了大怒。也不顾墨渊只身前来，只把这翼族强行抢了天族弟子的事，变成大紫明宫与昆仑虚的私事，实实给足了他面子。不然说人在爱情中智商都低。或者说，擎苍本来便想谋反，只是缺了个理由。

 总之，大紫明宫的宫门口，排了太多的翼族兵将。擎苍站在最前面，手握方天戟，冷冷闪光。

 墨渊面对着擎苍横戟立马的模样，只回了一脸冷然。白浅只觉得手心微汗。她知道此时的形势乃敌众我寡，而且太寡了，自己这边只有师父一个人，还带着两个无用的拖累。认真计算，自己这边其实是个负数。

 可墨渊毕竟是墨渊，而轩辕剑也毕竟是轩辕剑。墨渊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用过轩辕剑了，和瑶光比武的那次不算。轩辕剑之所以是轩辕剑，因为它是嗜血的宝剑。嗜血的宝剑要用血来祭，也要用血来开光。

 此时黑压压的天，早已不见月亮。却只有寒光，兵器的寒光。翼族兵将的，擎苍手里的，此外还有轩辕剑。

 “你不是一直想战么？”墨渊淡淡地说道，“那便战吧。”

 天族和翼族的大战如果不可避免的话，那便战吧。若非要以我作为开战的理由，那也无妨。只要我心里的那个人无恙。墨渊淡淡地想，也同时冷冷地看着擎苍。此时此刻，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擎苍已经死了数百次。

 翼族的兵将蜂拥而上。他们人多，而且兵强马壮。白浅只觉得眼前明晃晃的一闪，心里一凛，却只看见了光。这是她从未见到过的光，轩辕剑的光，在瞬时便把夜空照亮。然后，她看到了血，向四处飞溅的血，还有师父那件玄色的衣衫，瘦削但却又挺拔的身影，在翼族兵将如水般的浪潮中，划出一道道奇异却又明亮的带着血色的光。

 突然，一道亮光从背后袭来，冷风阵阵，是浸到骨子里的寒。白浅猛地握紧了师父的手。墨渊却没有回身，只一剑反刺而去，决绝而又冷然，逼得背后的人猛然退去。

 墨渊回过了身。是擎苍，拿着方天戟愤怒地看着他。两人相对。白浅深知，若比兵器定然是师父吃亏。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剑再长，抵不过方天戟。剑再重，也抵不过方天戟。

 可她忘了，墨渊是不败的战神。轩辕剑，从来也没有败给过谁。

 天族的战神与翼族的王的较量，轩辕剑与方天戟的比拼，一触即发。白浅怀抱着被中的令羽，站到了一边。而翼族的兵将们也退到了一旁。

 没有人敢靠得太近，不只因为那刺眼的光芒，不只因为那冰冷与热烈的碰撞，也不只因为两人交锋时所迸发出的万分憾人的力量。

 没有人敢靠得太近，所有人只敢远远地望着，并且在心里暗暗地记下，曾亲历过这样的殊死一战。白浅只觉得手心里攒出一把冷冷的汗。

 终于，蓄积已久的力量爆发了。金光和银光交织在一起，冰与火激烈地在冲撞，天神与翼君，两个最强者的对决，似乎已经不单单是为了各自心头着紧的人，或只是分出个胜负那样简单。

 擎苍不愧是翼族的王，方天戟被他使得出神入化。只见他微微一晃，一杆方天戟在突然间变成了两杆，两杆变四杆，四杆变八杆。只在顷刻间，他便八杆变十六杆，进而幻化为三十二杆，当即呼的一声，所有的戟尖齐发，向着墨渊而去。哪里都是方天戟的尖头，哪里都是戟尖上的热浪，哪里都是擎苍那巨大的真气在波动，在冲撞，只想要把对面那个瘦削的黑衣人彻底吞噬。

 白浅惊叫了一声，却只看到师父脸上淡淡的神色，只手上的轩辕剑猛的一亮，继而一击而出。

 “昆仑苍雪！”白浅轻轻地叫了一声。

 昆仑苍雪是昆仑虚剑法中很有名的一招，为墨渊所创，也是墨渊很拿手的一招。昆仑虚地势高峻，而昆仑虚的雪也异常苍莽广阔。这一招剑法，便取自这著名的景致。只见墨渊手腕一翻，轩辕剑巨大的剑气便由他手中发出，在夜空中升腾，越拔越高，越来越冷。顿时沙滚滚雪漫漫，卷起铺天盖地的刺骨寒光。

 所有人只感到天地在震荡。白浅只看到师父玄色的清影裹挟着浩瀚的寒光，带着昆仑虚无边的风雪，高峻，苍莽，迎着擎苍灼灼的热浪，迎着风，迎着夜色的苍茫，直直地奔腾而去，义无反顾。

 热浪与寒光在交织。火与雪在碰撞。白浅只看到轩辕剑的寒光在无畏地突进，似乎什么也无法阻止它，而此时此刻，她也看到了擎苍的热浪在步步退却着。

 此时，天雷滚滚，响彻耳旁。墨渊突然停住了攻势，抬头仰望，眉心随之一紧。时间不多了，他对自己说。看着擎苍，手腕继而又是一翻，剑气自剑身发出，这一回，用了“天柱云气”这一招。也是昆仑虚的名剑。

 昆仑虚不仅有雪，也有云。而这一剑，便取自昆仑山的云。陡然间，只见剑发琴音，光环乱转，霎时之间已将擎苍包裹在一团剑光之中。擎苍从未想到看似单薄的一剑会来得如此之快，又如此之猛，连退了数步。

 轩辕剑寒光一凛，发出巨大的光芒，在顿时便将夜空照亮，浩瀚的剑气有如云卷雾涌。擎苍眼前只觉得一片苍茫，仿佛置身于高山的云雾之中，被轩辕剑卷起的云所包围，所缠绕，所撕扯，所攻击。避无可避。万千的攻势化作最后致命的一击，只听一声惨呼。众人再去看时，只见擎苍猛退了几步，手执方天戟，有些颓然，淋漓的鲜血顺着戟尖在流淌。

 墨渊英挺的身姿立在他的面前，似乎一棵不倒的松。他轻轻点了点手，示意白浅跟上他，三个人便就这样走出了大紫明宫。这天夜里的一战再次证明了，轩辕剑从来没有败过。而墨渊就是墨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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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