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乐章 来自死亡的预警。

胡同口多了一个人，白梦麟下意识认为这是来了帮手了。那个人影带着怒气大步走近他，看轮廓，似乎是个女人。

　　尽管潜意识里他很难对女性出手，可是白梦麟已经做好搏命的准备了，毕竟自己的生命已经受到了显而易见的威胁。那个人每往前走一步，他的头上就冒出几滴汗珠。

　　“白梦麟！你干什么！”

　　听到这一声断喝，白梦麟才从高度的紧张中回过神来。

　　“姐……姐姐？”他有些难以置信。

　　“算了，本来还想骂你一顿的。考虑到你也不了解情况……”凤之神位骑士右手一托脸，看着疼的在地上打滚的玉舞座，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伤能治好吗？”

　　白梦麟伸出右手：“没问题。”

　　下一秒，那些裂口突然“活”了过来，从玉舞座的身上离开。裂口离开的那一瞬间，玉舞座的所有痛觉也离开了身体。裂口飘散在空气中，剧烈燃烧起来，化成一道道火流，又顺着左臂的血管流进白梦麟的身体里。

　　“话说姐姐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白梦麟一头雾水。

　　“回去再说吧。正好我也在附近逛街，你们跟着一起来吧，正好见见这次合作的其中一个伙伴。”沈梵云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　　

了解到了最基本的情况，白梦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于是忙向玉舞座赔不是。

　　玉舞座也是心胸宽广，没和他斤斤计较。

　　出于好奇心，他追问沈梵云，要去的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

　　“目前为止你还是局外人，不可能知道太多的东西。不过我要告诉你，要去的地方极度凶险。”乐正楠给他斟了一杯酒，“一个‘邪道’的墓葬。为了避免嫉恨自己的人斫棺戮尸，他把自己的墓修得很凶险，一般人进不去。”

　　白梦麟挠了挠头：“怕被人挖坟？直接烧成灰，把骨灰撒到海里，不就不用怕了？”

　　在场其他人都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因为白梦麟的逻辑着实找不出问题。

　　“这个邪道身上有不少好东西，他想让这些东西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跟着自己上天堂下地狱，就随葬在自己的棺椁里。”

　　兑命之神位骑士给他耐心地解释，“烧成灰了还能带在身边吗？正好他的随葬品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我们进去，就是借用一下。”

　　“死人的东西阴气重，少拿。”乐正楠把玩着一片黑色的玉璧，“这块玉，玄玉，就是从一个军阀墓里挖出来的。我借着血魔的血气镇住它的阴气，才不至于使用它的时候被反噬。它的用途，下了墓你就知道了。不过似乎也用不着。”

　　凤之神位骑士点了点头：“毕竟是别人的东西，拿多了也不地道。你知道天阴鬼将吧？”

　　白梦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那个借死人的钱扩充军费的人。”玉舞座不像白梦麟一般，听了这么多却是听进去一片云山雾罩，“按照他的理解，既然是借钱救急，就不能贪多。无论棺椁里放了多少宝贝，每次能且仅能取一件。而且有‘灯灭则金灭’的规矩。拿东西前现在遗体头顶的棺木上点一根蜡烛，一旦蜡烛出现异样，立即剪掉烛花，撤出地宫，否则有大难临头。”

　　兑命之神位骑士补充：“其实是墓道或者地宫里氧气不足，无法支持火焰燃烧，才会‘灯灭’。这次我会叫上几个助手，多拉十几个大气压的氧气。”

　　“真实情况更诡异。”玉舞座立即否定，“你没见过地下的情况。所谓的‘异样’并不是蜡烛灭掉。真正见过你就知道了。具体情况不好描述，毕竟你们佩丹人不信人死后会这样那样那一套。需要告诉你的是，一旦灌入足量氧气，就会起尸。我们这里的亡灵和你们那里的亡灵不一样。”

　　“佩丹食尸鬼靠数量，我们这里的粽子靠质量。”乐正楠一针见血。

　　玉舞座站起来，“事不宜迟，我先去找‘犼’，你们在这里准备其他事宜。告辞。”说完，她踏着小碎步离开。

　　“我去一趟教坊茶馆，去去就回。”白梦麟跟着玉舞座风一般跑了出去。

　　“麟不会看上这姑娘了吧？”兑命之神位骑士看热闹不嫌事大。

　　“切，就是惦记着人家身子。”乐正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刚提起酒壶，他的手突然一抖，“停，他是去教坊茶馆……不好，有问题。我去接应他。”说完也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去，连酒爵也险些被拂下桌子。

　　晡时将尽，京师教坊司牌坊。

　　“大半夜的，小姐叫我是有何事相求？”

　　玉舞座盯着眼前这个高了她一头、猿臂铁拳、蜂腰削背的壮实青年，丹唇微启：“想请你协助我们干一件事。事成，可免你死罪。”

　　青年站在阴影里，握紧了双拳：“你得先告诉我，要去干什么事。”

　　“让你去下墓……按照你们关外人的说法，应该叫‘淘沙子’吧？”

　　“没问题。”青年一锤胸脯，“别说下个沙子，就算是下阎王殿我也去。”

　　“东家在兑命府，我都见过了。你先过去打个招呼。”玉舞座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我去吃碗茶提提神。”说完，她也走进教坊茶馆。

　　“这里怎么死气沉沉的……”茶馆的灯全熄了，白梦麟只能借着窗外的灯火在店里摸索。客人都散尽了，没有茶香味，那种倦意袭人的香气便愈发浓烈。白梦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发出的香味。

　　他一点点探索漆黑的大堂，确定香味的来源不是大堂里，而是楼上。

　　于是他蹑手蹑脚的摸向楼梯口。刚踩上第一个台阶，一阵咯咯咯咯的低沉叫声冲进他的耳朵里。白梦麟吓得赶紧把脚收回来，那阵叫声却并没有减弱，而是更加强烈了。

　　白梦麟闭上眼睛想判断声源的移动方向，但是那诡异的叫声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样，仅能判断声源在不断靠近，连距离都没法估算。他想睁开眼上楼搜索，睁开眼却发现四周漆黑一片，就像掉进了墨水瓶。

　　这样一来他就确定了大概的距离，这是典型的失明效果，如果附加在跟随光环上，作用半径一般不超过二十米，在照度超过某一固定值时失明光环的效果会逐渐减弱直至失效，高亮度光源可以进行驱散。

　　因此，目标会躲在二楼上，关闭所有的门窗，熄掉一切光源，这个时候扔一颗闪光弹或者照明弹进去，立马就能破掉。

　　所谓“闪光弹”是民间用的一种照明工具，关里人叫“一打亮”，关外人叫“火折子”，岭南人叫“亮扣子”。军队改进之后才叫闪光弹。白梦麟身上时常备有三颗。强光可以造成暂时失明、驱散黑暗属性的法术，并且对亡灵造成相当大的伤害。

　　白梦麟首先甩出一颗，扔到楼梯最上面一级。可惜在黑暗中他没法瞄准。这一下用力过猛，闪光弹反弹到了身后，“唰”一下点亮整个楼梯间，失明效果自然解除。楼梯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白梦麟就捡起燃烧着的闪光弹蹬蹬蹬蹬跑到二楼上，打亮第二个闪光弹，把走廊照的通明。

　　闪光弹的光芒十分刺眼，温度也不低，白梦麟有些不敢拿在手里。不过考虑到这里全是木质、纸质结构，他也不敢直接扔到地上。一旦扔到地上就会引燃这栋建筑，到时候不仅这个捣鬼的家伙可能抓不住，还可能引发火灾，得不偿失。

　　于是他拿着闪光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索。走到大堂柜台正上方对着的那个房间门前时，他发现了异样。那咯咯咯咯的叫声在这里达到了最大音量。捣鬼的家伙可能在这个房间里。

　　一股血腥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冲进他的耳朵，乐正楠过来支援他了。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和他预想的一样，脚步声停下了。然后是乐正楠的大喊：“白梦麟！你在哪里？楼上吗？”

　　“安静……靠！”

　　晚了，面前的房门被一下打开，冲出一个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直接撞到白梦麟怀里，与他抱成一团滚到对面的房间里。那个东西一下子把一个闪光弹压灭，张口就往白梦麟脖子上咬。

　　白梦麟挨了一口，忙把另一个闪光弹扔到门外，刺目的白光刷得整个房间雪一般亮。那个东西尖叫一声跑出房间，白梦麟只抓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是个女子。

　　黑色长发，素纱衣，像是从三千多年前的夏朝撞过来的一样。

　　估计是个活了不少年岁的女鬼，靠着吸阴气过活，但是只有吸收大量活人的阳气才能解脱。

　　兑命之神位骑士和玉舞座赶到门口，听到楼上传来的动静和白梦麟的大喊：

　　“发现亡灵，立刻封锁这个茶馆！”

　　兑命之神位骑士当机立断，赶紧跑过去解掉乐正楠的失明，用佩丹的驱魔咒封住楼梯口。那个一袭白衣的女鬼撞过来，一下就把法阵撞到几乎要碎掉。再一撞就要撞破了。

　　“天杀的，佩丹驱魔咒对你们宣国的亡灵不管用！”兑命之神位骑士破口大骂。乐正楠从还没有失明状态完全恢复过来，眼看着就要中招，玉舞座忙划破指尖在手上画了一个符，手心朝向那个女鬼。

那女鬼正好撞破了法阵，一头顶到玉舞座手上，那个符咒印到她的脸上，瞬间把她定在原地。白梦麟跌跌撞撞的捂着脖子从楼上跑下来。

　　“容我说句话，老师。”乐正楠看着面前雕塑一般的女鬼，“这个鬼级别太高了。活了好些年都成精了，佩丹驱魔咒不管用。”

　　乐正楠啐了口唾沫：“这算是一个提醒。我们这次行动不会太顺利。老师，这次下去，里面可全是这种鬼东西。”

　　“提升一下法术强度就行了吧？”兑命之神位骑士说。

　　“恐怕不行。下面的鬼东西千变万化，与你们佩丹的亡灵不一样。佩丹的亡灵一个驱魔阵能灭一大片，宣国的亡灵得一个法术一个法术慢慢磨。”

　　玉舞座一刀划掉那个女鬼的脑袋，白梦麟用黑炎把女鬼连身子加脑袋烧了个干净。玉舞座一边打扫战场一边吐槽：“做好一切准备。我得带上那只永化元年的蹄子，新蹄子怕人家不收。”

　　“回去准备好，一个月后我们出发。”兑命之神位骑士大手一挥，一行人打道回府。

　　“诶，这里怎么没人呢……”那只犼站在天井里，四下打量着空荡荡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