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幕 大战的余波

冲天的蘑菇云升起，冲击波将五分之一个宫城夷为平地。那些房子就像纸糊的一般被撕成碎片。幸好爆炸中心离皇帝很远，不然，后果可想而知。

　　如此剧烈的爆炸之下，几乎没有一个活口。可是，现在是战争，死伤，哪怕数量再多，与最终的胜利相比，似乎都不值一提。

　　虽说有这么一个不好的插曲，卫珙的陆上精锐好歹是解决了，可是他真正的实力却集中在海军上。

　　泠海地区长期以来就是和国的重点劫掠对象，海防当然不会太差。

　　自从藩王和节度使都独立之后，泠海海军和海防顺理成章的到了卫珙的手上。与和国人打了十多年海战，卫珙也算经验丰富的老将，手下还有不少年轻有为的青年军官。

　　其中一人便是泠海海军总兵穆影流，现十殿阎罗之死海王。与邪锋王差不多，穆影流愿意在卫珙手下干活，自然有利益关系。

　　穆影流本来是个海盗，喜好劫掠。卫珙把他收编之后，别的事不干，就让他带着船队袭击和国海军运输船。缴获物品，除了粮草和吃水一千石以上的战船外，其余归己。

　　于是乎穆影流越做越大，不久前成功夺取十殿阎罗之位，列第四殿。

　　“恐怕这次指挥泠海舰队的人会是穆影流。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京师水军根本就不是兔子，而是一群饿狼。”

　　京师海军总兵孔朝宗望着水天相接的地方，握紧了手中的绞盘，“京师水军在舰艇数量上的确占优，可是尚书大人出于淘汰落后战斗力的目的，派出来的大多是旧式风帆战舰，只有三艘小型蒸汽铁甲舰吓唬吓唬小孩子。这样能打赢卫珙的舰队吗？”

　　大副捋了捋自己的唇须：“非也。我们的目的不应该是消灭卫珙的舰队，而是迫使他屈服。毕竟那些战舰归属于泠海水师舰队，本来也应该是皇上的。”

　　孔朝宗依旧忧心忡忡：“可是，你也知道，那些前来迎战我们的，很大可能上会是穆影流甚至是卫珙的主力。他为了帮助卫珙夺取权力，可以不择手段。”

　　大副呵呵一笑：“总兵阁下把穆影流看得太高尚了。”

　　孔朝宗“哦？”了一声，问：“此话怎讲？”

　　大副不慌不忙收了笑脸，不紧不慢地躬身行礼，说：“且听我慢慢道来：

　　您清楚卫珙和穆影流的关系吗？这两个人关系并非十分亲近。毕竟，邪锋王表现出来忠心，因为他是卫珙的姻亲；至于穆影流……他无非就是想多捞两个钱，才给卫珙当走狗的。

　　因为没有卫珙的靠山和后勤支援，他根本打不过数倍于己的和国海军，更无法以正当名义进行海上劫掠。

　　因此，臣下有一计谋，可以剪除卫珙羽翼。我们只需如此这般……”

　　七日后，京师水军从运河与海上两方接近泠海。内河港口舰船数量不多，体型也较为狭小；海上却是一片庞然大物，水天相接之处，隐约可以见到黑色的风帆，在海风的吹拂之下饱胀。

　　泠海内河水师的指挥官根本不是穆影流，见到京师水军的阵仗立刻投降了；而海军舰艇一个个摆好了架势，横舰装弹，拉好引线，挂起黑旗，紧等着与京师水军撕一架。

　　“发现敌人。告知旗舰，请求开火！”

　　“向旗舰发出开火请求！”

　　各舰管带忙不迭的指挥水手准备加速、装填弹药，同时请求下达开火指令。

　　“通知各舰，装填弹药！”

　　如果说这条命令成功点燃了管带们的战斗激情，那么下一条命令就是当头浇下的一盆冰水。

　　“在我发出命令或者敌舰首先开火之前，原地待命，不得有任何行动！”

　　管带们一个个立刻拉成驴脸，看着急速驶出的旗舰，他们不约而同的认为，总兵这是打算干什么？投敌还是一个人秀翻他们？

　　看着旗舰开出舰队，驶向远处的黑帆，管带们的心脏似乎都叫缆绳扯了出来。孔朝宗挂出免战旗，画好传音法阵，向敌舰传话：“京师水军总兵孔朝宗求见死海王阁下！”

　　还没完，这又加一句：

　　“如殿下所见，殿下指挥精明而我舰多势众，一旦开战，胜负之数、生死几何，难见分晓。何人无父母、谁家无妻儿？阁下晓谕大理、通达人情，还望深思熟虑，与我共乘一叶扁舟，品茶温酒，再从长计议。若死海王殿下果能辨明时势，弃暗投明，上有重赏，且能保麾下勇武家小财产无一损失。”

　　穆影流听到孔朝宗的喊话，暂停传音，冷笑着对下属喊话：“理是这个理，但是他不知道啊……

　　兄弟们，你们有家人没？”

　　得到的是齐刷刷的喊声：“没有！”

　　“造反的下场是什么？”穆影流又问。

　　“砍头！”

　　“所以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杀！”

　　穆影流传音过去：“总兵阁下的好意我们实在是难以拒绝，不过您和一群亡命之徒谈感情，合适吗？”说话的同时，他的左手抬起，五指并拢。一旦这只手劈下，将会有无数人头落地。

　　“哼，殿下可能不知道，皇上开了多少价，要你归顺。”

　　穆影流突然来了兴趣：“哦？那你说说？”他已经抬起的左手又往下压了压，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那些蠢蠢欲动的士兵立刻安静下来，攻击态势迅速切换为防御。

　　孔朝宗清了清嗓子：“若殿下愿意归顺，陛下恩赐如下——封公爵位，食邑万户，赐丹书铁券，除淮海舰队总兵，领海军参将、参知政事。”

　　“都是招安的老套路。”大副刚要下令进行攻击，就穆影流一把扯住后领子，动弹不得。

“不过，听他说下去。礼尚往来，要是他真的有诚意，再归顺也不迟。虽然弟兄们没啥家小不怕死，我却不愿意我的舰队实力受到打击。”

　　“其二，允许殿下以任何形式对侵入帝国领海的一切敌方舰只进行打击，任何战斗缴获由殿下支配；战损由户部报销、工部负责军械战船修理；战斗裁员，可由殿下自行招募，或由兵部抽调现役士兵补充。此外，麾下士兵军官一律按帝国正规海军编制享受待遇。”

　　“换句话说，以后殿下的舰队就是官府重金聘用，并且皇室许可、挂着‘海军’名号的官服雇佣兵。”孔朝宗继续传话，“殿下意下如何？”

　　穆影流点了点头：“可以考虑。不过，既然是官军，节制总是少不了的。你得说说，我将来需要收到何种节制、何种程度的节制。”

　　孔朝宗眉头一拧。这明显是在试探皇帝的底线。如果自己回答没让穆影流满意，恐怕舰队会损失惨重；然而，如果对皇帝没有一个交代，自己就会人头落地。这件事必须请示皇帝。

　　皇帝的指示是：“自行协商解决，满足他的一切条件。”

　　这反而更麻烦了……

　　孔朝宗深吸一口气，呼出胸中的污浊，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殿下可以不受多数帝国军规节制，但是，原则性条例不得违反。这是底线。

　　其一，不得奸淫掳掠，自士兵以至总领，违者杀无赦，免死金牌亦无赦。

　　其二，谋反通敌大罪，斩立决，一切免死之令无效。

　　其三，一切纷争，自行解决。

　　殿下觉得如何？”

　　穆影流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还未等答复，孔朝宗又加了一句：“卫珙与姬烈锋业已被擒，已于昨日解赴刑场凌迟处死。常言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殿下如有反骨，请考量卫珙前车之鉴。

　　原来的昏君都死了，殿下应该知道，现在最明智的举措是什么。”

　　穆影流当机立断，命令所有舰只挂起白旗，接受帝国海军的收编。

毕竟，就算他能重创甚至全歼淮海水师，帝国还有京师直属舰队、南海水师、琅琊水师、内河水师这四个庞然大物，就凭他一支两桂水师泠海舰队，估计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当海盗嘛，利益是第一位的。

　　在战舰的火炮掩护下，官军向泠海发起总攻，封锁粮道、截断水运，打算困死、围攻叛军。

　　泠海城头硝烟滚滚，叛军死伤无数。只是叛军太过顽强，在伤亡过半的情况下一次次掀翻云梯，组织反攻。官军用沙袋垫脚，叛军就用火炮轰击沙袋和沙袋上的士兵。

　　组织敢死队爆破城墙，谁知叛军更“敢死”，派出骑兵反冲锋，一连打退官军数次自杀式进攻。

　　最后官军掘开运河引水，用水攻的方式破坏了北面城墙。在叛军精疲力竭之时兵分四路，倾其所能，三面强攻，佯攻北城、西城，交通最便利的东城放开不管，最大的主力却放在最坚固的南城。

　　叛军最终腹背受敌，仓皇从东城门撤退，结果落入早已布下的口袋阵。大部分叛军被阵斩，其余投诚，泠海之战告一段落。

　　卫珙的叛乱暂时落下了帷幕，余部也在逐渐被击破，收回泠海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卫珙并没有像孔朝宗说的那样被凌迟，而是在宫城地下很深很深的地方……

　　“殿下留我一命，是为了什么啊？”卫珙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两个人。左边的人戴着大斗笠，右边的人却是紫色剑服，衣服上绣着星图；镶金玉带，背后一把十字剑一柄六面汉剑，深蓝色的头发扎成剑道马尾，却留下一部分遮住左半边眼和额头。看这打扮，似乎是皇子或者亲王一类的人物……

　　“留着你当然是有用！”大斗笠动了动，“因为我知道，你所持有的一样东西可以打开‘门’，终末的大门。”

　　卫珙哂笑了大斗笠一番：“知道存在那个地方的人必定也知道，那样东西必须凑齐十二个才能打开‘门’。而且，在抵达‘门’之前还要面临守卫的疯狂进攻……”

　　殿下皱了皱眉：“说得就和你去过一样……”

　　“道听途说而已……”卫珙随手抄过来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要我把东西给你们，可以。只不过你们得把剩下的十一个拿来给我看看。”

　　殿下没说什么，只是撩起自己那遮住了左眼的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