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

深夜。

凛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孩的样子。她睫毛长长的，微颤出一点眼泪。凛用手指小心地擦掉了那一滴泪珠。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面前的人说，“就剩她了。”

“其他人的记忆都可以通过大面积消除取消，但她因为直接知道我的人类身份，所以，还得拜托你了，希卡利。”

凛面前的人微微一笑，露出手腕上闪烁着的一个蓝色饰品。“我知道了。把她放在那边装置的床上吧。”

一张床上方，放着一个白色的器具。凛轻轻地把魏一川放在床上，那白色的器具像是自动处理了一般，一阵变形，自动的形成一个头盔，覆盖在魏一川的头发上。

“不过，未恩啊，”希卡利说，“你应该早知道……阿尔法号里的人早就死了，为什么不攻击呢？”

躺在床上的魏一川一弹。

是的，她担心她的父亲，一直在追查是否阿尔法号的人还存活着——而事实上是，怪兽和阿尔法号的内化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其实一切早在，怪兽降临地面的那一刹那，就无法逆转了。

那个指挥人员说的对，氧气不足。

阿尔法号里的人，如果做热感测试，都还是看得见的，但那是怪兽分给他们躯体延续生命的能量，可灵魂，却早已死亡。

可是凛没有告诉她，不知道什么原因。

而且在她喊那一声的时候，他尽管知道面对的是已成定局的死局，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按照她的“等等”，那攻击，再没继续下去。

她在二楼的指挥中心操作的时候，在和凛的说话的时候……其实那本应该支撑着她行动的东西，原来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但……阿尔法号还是完成了自爆不是么？”凛淡淡的说。

是啊，魏一川在最后时刻见到的那个光影，如果人死了，最后那场绚烂的炸裂，那又是什么呢？

“有很多事情是超自然能够解释的，亦或者，阿尔法号真正超越了生命，变成了，光。”

“这一点，你，我，应当最为理解。”凛说。

希卡利沉吟片刻，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点点头说，“你长大了，不过，”他话音一转，“你得来给这个装睡的小姑娘解释些什么哟……”

凛一愣，那张躺着的床上，魏一川此时此刻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

睁大眼睛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质问为什么他不告诉她阿尔法号的相关。

“你要，让我忘记你吗？”隔着巨大的面罩，她问。

凛莫名地感觉到有点刺痛，可……这是历来光之国的做法。让地球的大多数人类，忘记一些，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的惨痛经历。

“这是规定，”凛说，“你很快会忘记这一切，忘记奥特曼。”

“那我会忘记我爸爸吗？”魏一川大声地问道，此刻机器已经发动，闪着强大的金光。

“不会。你放心。”他的声音稳稳的传过来。

魏一川用仅仅可以动的右手敲了一下床板，“那我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忘了你？”

那一刹那眼泪滑落。

忘记那些无关紧要的惨痛经历，任拯救他们的英雄，变成童年的、幼稚的一个笑话。

“我不要！”她伸出手，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魏一川像是彻底抓住了情绪的稻草，她失神地说：“那一年，我五岁，第一次遇见你。”

“我人生里重要的人不多了……我不想，再失去一个。”

凛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她的眼睛在金光中变得无力，因为那太绚烂了。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类，在宇宙中，是渺小的生命体。

而来自更高文明的东西，不是“执念”二字，加上跺脚啜泣就能改变的。

“啪嗒。”手垂落下来，额头闪过一个金色的纹路，很快暗淡下去。

她只能，被选择遗忘。

渐渐地，带着自己的一颗破碎的心，和行李，以一种假装体面的方式离开了漫卷黄沙的指挥中心。

在彻骨的寒冷中逐渐消化自己的痛楚。

不过曾经的长夜里，她也是有过一盏火焰的，虽然不能碰触，那也明艳过她的世界。

它从一而终地烧了二十年。

但有一天，它灭了。

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