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魏一川从一双手中挣扎开来，扭过身瞪着他，“干什么？”
此时她被拖离了指挥中心的房间一段距离，在这个位置下，外面的声音不会被听见。
“你是……？”她瞳孔多因为那张异样刻骨铭心的记忆而震荡，但最终，还是心中蓬勃的挣扎之情战胜了这份复杂——况且那人不可能是他，碰巧罢了。
“我要是不拉着你，你就要被里面的人发现了。”好看的剑眉皱了皱，他理了理身上黑色西装的褶皱纹路，非常有分寸地和魏一川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你最好清楚，你要是被他们发现的话，一切就会很麻烦。”
魏一川嘟嘴，“什么麻烦……”
“一方面，撤离的人员有电脑登记，你是如何避免登记而逃脱的，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很麻烦。”
魏一川低下头。那人却蹲下身子来看着她的脸，惊地她茫然抬头。
“另一方面……你不想调查阿尔法号的事情吗？”
如果说第一个理由对魏一川来说是“做错事即将遭受处分”，那么第二个理由则好像在勾引魏一川“你逃学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学生说出来的话，反而像是骑着摩托的社会仔吞云吐雾中在和她谈条件。
但是，对于“本来就不想学了”的魏一川来说，无疑是充满诱惑的。
她不信任指挥中心的那个结论！
存活几率不大。
显然，阿尔法号被吞噬了，但是否其中还有生命反应？阿尔法号驾驶员是否还存活？她要自己亲眼看。
对她而言，能躲过撤离时的电脑登记……其实目前的电脑系统，应该也可以试试，自己整合指挥中心的数据来看看。
西装男这话无疑是让魏一川的冲动一刹那冷静了下来，她确实没有必要暴露自己。
但。
她的感激之情很快变了一种颜色，“你是谁啊？你不是指挥中心的人吗”逃学固然愉快，但劝你逃学的要是敌人，那可不是中了敌军的包围圈了？
那人神色不变，反而是带着玩味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同时她心里确定以及肯定，这肯定不会是凛。
“我是操纵那怪兽的宇宙人，潜进来卧底的。”好看的一张脸，双手背在后边，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魏一川一挑眉，“得，你卧底吧，再见。”她挥了挥手，大步流星，不带走半片云彩。
从他的一系列举动：让魏一川不被发现、撺掇她调查阿尔法号，这人要么不是指挥中心的留守人员，要么就是留守人员中的高层人士，为了测试效率？为了玩弄她？——地球危亡，这个太扯淡了。
所以，这人也不是指定的留守人员。
而无端还要加上怂恿这一个步骤，就意味着魏一川的调查对他而言有利可图。
他的身份基本上和魏一川一样，是一名不肯离开的航天员家属。
——他是想寻求二人合作。
切，既然合作还没点好姿态。
撒哟娜拉吧！
——反正你也会回来拦住我。
“哎！”魏一川心中的数数只过了两秒，他竟然就已经有了反应。
她奇怪地看着自己被抓住的右手手心，这速度，等等，他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就来到自己身边的。
不知道带人潜逃速度怎么样。但看起来，这个合作，还行。
西装男不知道魏一川的心里天平已经发生了神奇而微妙的倾斜，他平淡的表情中增加了一个张嘴笑得动作，就非常非常突兀地，让自己尬笑了出来。
魏一川忽然明白了颜值和颜艺有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后一句是假的，我想和你一起调查阿尔法号。”
喂你前一句难道就真了吗，她无语，“一起调查，可以，你先告诉我你是谁，调查这个干什么，理由是不是正当，”魏一川气道，“你快点，要是指挥中心的人下一步有什么行动，我们接收信息就慢了。”
“你放心，他们宣布了不会轻举妄动的，而那怪兽，也要有时间消化那飞船里的人类啊，暂时还不能动。”他没看魏一川，而是看着窗外道。
他的这句话引起了魏一川的极大注意，魏一川转过来看他一眼，没追究他还不袒露真实身份而转移话题的做法，“你怎么知道怪兽在消化他们？他们没死，是不是？”
她走近了几步，他转过头看着她，她也不管男女之别，也不管矜持，眼睛忍不住眯起来看着他。那张清朗的脸近在眼前，可是被目光这么扫着，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是平静。
他摊开手，“你可以信任我。”
“我为什么要信任一个我不知道身份的人。”魏一川想也不想地接道。
“……呵呵，”那个人笑了笑，像是首先突破了这沉默，像是自嘲似的，“也是，世界上哪来这么多信任嘛……”
“这么说吧，你能从逃过系统筛查，意味着你有能读取基地信息的能力，这也是你想要做的事情，”他说，“但想起来很简单，实际上，整个指挥中心的信息源除了中心指挥室能够获取之外，就只有指挥室上方的那个房间。”
魏一川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这些事情她不清楚。
“指挥室你是不可能进入的，楼上的房间你也进不去——因为，有防护网，而我，可以带你进去。”他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很重要的情报，”魏一川似笑非笑，“但你还是没说你是谁……大不了没你我不查了，现在走回家去。”
西装男：“很重要吗？也许是胡诌骗你的。”
“别浪费时间，你早说我们早合作了。”
他叹了一口气，好像是无奈。从兜里拿出一张卡片，“这可以吗？”
魏一川心想，这不似假，接过来看了一眼，一顿，“DFD日本支部？你是，日本人？”卡片上一串日文，但是汉字她却是能读得懂的。
DFD是一个地球的防卫组织。国内的分部主要和军方联合，因此DFD不太闻名。而日本的DFD是东亚地区最为出名的，虽说没有类似出现怪兽一般需要保护地球，但平时，在对于天灾人祸中，都能见DFD日本分部的高效。
当然，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如果说怪兽和宇宙人这东西是仅仅人类想象中的产物，那么DFD的设置如同鸡肋。可问题是，怪兽，出现了。
那就意味着，其实地球早有宇宙人怪兽的记载，DFD也是为此而设立的。
——来调查这事吗？因为作为日本人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无法表露，而看中了她的电脑技术，来合作？
这倒是说的通，魏一川暗自点头。
“算是吧，可以合作了吗？”他说。
“等等……”魏一川目光被那名字一栏骤然吸引，“凛……？”
西装男/凛把卡片从她手上拿了过去，随后回了一声，“哎。”
那个恩人的名字……哪怕外表会变，可是名字也一模一样，这意味着什么？
“……你中，中文说得真好。”她把心里的疑问塞进心里，嘟嘟囔囔地说了这句话。
什么保养品能冻龄到这个份上！给我寄一百年的量！
“走吧。”凛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她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我们不会被监控拍到吗”说起监控这件事情，魏一川想起她凌晨时似乎……哭的时候，还被恩人看见了。
嘶……丢死人了。
“现在这里的人没空看监控。”凛回答道。大家都在控制中心里跟热锅蚂蚁一样联系军方接管了，谁还顾得上这个，到时候，他俩已经到楼上那没人的控制室了。
“好。”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已经通过楼梯，走到了目的地，楼上的控制室。
“怎么进去？”
凛看着她的目光有些躲闪，魏一川正在疑惑他准备要干什么呢的时候，只见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然后卡片的尖端蓝灰色光芒一闪，像是一道激光闪电般，不偏不倚地打在门锁的位置。
魏一川盯着那张写着“DFD日本支部，凛”的卡片，心道现在的高科技都这么猛的吗？
想起自己还碰过那张卡片，自己这手指……她低头看了一眼。
牛逼坏了！
没什么大动静，那门就被打开了。
魏一川打开指挥室的一部分灯，随着凛走了进去。
她找了最中心的那台电脑坐下，打开，操作。
“奇怪，竟然没有密码。”瞬息之间，电脑开机完成。
电脑的界面被她调试到基本的状态，她看着凛，问：“我需要做什么”
凛站在大屏幕的显示屏前面，那个荧幕已经打开了。在魏一川的操作之下，他们已经能从楼下所能获知的信息中，悄无声息地在这个屏幕上让他们再看见。
但他却说，“做你想做的吧。”
这位DFD的不老保鲜队员他未免……太佛系了一点？
虽然这么想，但是魏一川很快就操作了起来。
她确实现在还需要确定，在黄沙之外，静默的怪兽体内，那只被侵占了机舱的阿尔法号之中，那些飞行员们，是否还生还着。
她看出来了，指挥中心的那名工作人员，说着“氧气”，说着自己推测的事情，但是完全没有要检测的意思——尽管指挥中心确实有远程热感检测的仪器。
而李国峻也像是全然只为了确认一个答案一样。
她实在不是有意往负面去考虑，只是……
“砰——”火光四溢。
大概五年前，有一位位他尊敬的叔叔，倒在一片烟火之中，红黑色的血沾染着颤抖的手。
可是尽管是这样，指挥中心的人依旧不派人去处理他——因为辐射。
本来就人之将死很难救活了，还有感染辐射的危险，自然是没有人去了。
而阿尔法号。
对于全人类而言最安全的做法是直接将怪兽炸个尸骨无存，阿尔法号里的人本就生死未卜了，倘若活着，又何必救几个濒死之人把全人类暴露到危险之中呢，现在怪兽只是在郊区，真要到它跑到城区才醒悟吗
倘若他们已经死了，那一定要替阿尔法号的人报仇啊。
她苦笑着摇摇头。
谁又知道那怪兽有多强悍呢？既然如此，当然是选择在军方到来之际，用尽一切手段地炸那只怪兽啊！
她魏一川现在，就是要赶在军方之前，确认他们是否存活着。
除非真到那一步，否则，没有人可以有资格追封阿尔法号的航天员为烈士。
没有！
“指挥中心的热感扫描仪的连接……”魏一川缓缓说道，同时手不停地敲动着键盘，“一定能有什么方式！”
十分钟后。
“该死，我找不到啊！”魏一川把头朝着凛的方向一看，发现他竟然还呆呆地站在屏幕前，一动不动。
他像是在缅怀着什么人似的。仿佛这不是一块屏幕，而是一座墓碑，上面刻满的是某段被埋葬的峥嵘的岁月。
“凛！”
“啊，好。”凛回过神来，看着电脑桌前的魏一川。
“下面的资料我都已经浏览过了，没有使用热感扫描仪。而现在，他们正在联系军方，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就赶来了。”魏一川从椅子上站起来，说。
她眸子一顿，有些慌乱：“对了，凛，你……”
凛：“没时间了。”
他话没说完，忽然地面和指挥室的吊灯都摇晃了起来。
这一次的摇晃并不是第一次那种“摇摇乐”，给足了人们逃跑的时间——这一次，仅仅是一次晃动，魏一川的身子就已经往房间的后面摔了过去。
“啪。”电光火石间，一只手抓住她的腰，她感觉自己好像在激流中被一块石头卡住了一样，看着其他的东西被冲向前方，命运未卜，而自己却在边缘被固定住了。
竟然是凛？
魏一川甚至看不清凛究竟是怎么做的，只能感觉到他竟然在这么摇晃且不断天花墙壁坠落的时候，保持着非常稳定的步伐。
像是在激流中逆行一样。
“咳，你究竟是……”魏一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山崩地裂中像是蚊子叫一样。对方没空听，自己也没有情绪再说下去。
凛选择的办法是行之有效最快的，跳窗。
玻璃好像根本阻挡不了他，魏一川飞驰而下尖叫的时候，还看到楼下在地震中七扭八歪的准备找梯子绳索的人们，一脸震惊地看着两人这飞身下楼、人猿泰山的戏码。
这个位置看下颚角是极好的角度，而凛也是极好的长相。
只是……魏一川像脑子短路一样嘴一直张着断片儿，直到凛平稳落地，把她像个柱子似的放在地上，她的下巴都没收拢起来。
“喂喂，”凛拍了拍她，示意她到地方了，随即那恍若未闻的反应让他补充多了一句，“醒醒。”
“啊。”魏一川忽然蹦跶一下，目光上下打量凛。
“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得到解答了吗？”凛显得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不耐烦，“我们的合作，可以到此结束了。”
他转过身，正准备挥挥手，魏一川又窜到他身前挡住他的去路。凛皱眉，“你让开。”
“我虽然刚才没有查到热感检测仪在哪里，”她微微咬着下唇，抬起明亮的眸子看着他，“但是我也查过现在的DFD日本分部，根本没你这号人！”
“你带我进去指挥中心但是什么也不做。”
“你到底是谁？你要干什么？要去哪？”
凛好笑地耸肩：“哲学三大问题？”他指了指楼上，“你还是去接应他们吧，不然这地震，指挥大厅里的这么多人估计是都要死。”
魏一川抬头看着在摇晃的频率中想要用爬绳子下楼的人们。
“你放心，我是好人。”声音在耳边像是风一样吹过，魏一川再回头，身边还哪有什么叫凛的男子？
魏一川将胸腔中的气体尽数排出，及其无力地念道：
“可是二十年过去了，你的样子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在地球上，有你这号‘人’吗？”
没有人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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