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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绵长的温柔,最隽永的守候(一)

满架蔷薇香

“萧作家,新书签售会的下一站定了,北京。丁哥让我知会您做准备,也就两天三,您委屈一下吧。”

“别这么说,应该做的。我在威尼斯买了点小东西寄到公司,人手一份,丁哥的麻烦帮忙转交。“

“嗨,您客气,那我代大伙谢谢您。“

萧白薇挂掉电话,沉入思绪。

上部剧在电视台以及各大主流媒体一播,她的名字在这个行当有了小名气。刚独挡一面就有好成绩,公司高层决议重点培养,送她去参加八月的威尼斯电影节吸收养分,并同步将剧本改编出版,在各大一线城市进行签售,提前为下部戏预热。稿酬和分红结算完毕,萧白薇户头余额达到了七位数。

三月,当萧白薇所创作的电视剧正在如火如荼地上映,龚睿联系过她一次,希望她近期不要参加和北京相关的活动。原因他没说,而她也没问。没过两天,她收到一份特快专递,里面是上海合生时代锦苑的购房合同、发票、房产证等所有手续文件。萧白薇再想问龚睿,电话已经拨不通。

她在上海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了能让家人过上好生活的工作,萧白炜不再难管教,一切的一切,咸鱼翻身,是她之前做梦也不敢想的。

金秋之季,萧白薇第三次北上,陪她同去的还有游一航。

萧白薇混得好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那些以前躲都怕躲不及的亲戚朋友,陆陆续续地不请自来,家里跟走马灯似的。有送礼攀亲的,也有拉家常混熟脸的,人情冷暖,再真实不过。游一航的消息,就这么传到了萧白薇的耳朵里。

原来,当年萧家债台高筑的时候,游一航突然失踪,是随着投机倒把的父亲到美国避罪。

同是天涯沦落人,游一航的遭遇,让萧白薇好像看到自己。许多年过去,关于谁抛弃谁,夹带了多少自私,显得不再重要。

工作渐多,公司正在为萧白薇招募一名助理,虽然没强到哪,好处是接触的人多、机会多,游一航机灵脑子活,肯定能找到出路。

萧白薇乘早班机到北京,放下行李,在酒店自助餐厅用完中饭,下午两点前要赶到签售地点。

她住大望路万豪酒店,一东一西的两侧分别是国贸和高碑店。记忆中那个风卷泥土的春天迅疾而过,像在铁路月台快速通过的列车,留下模糊的影子。

接她的商务轿车稳稳行驶在长安街路面。

萧白薇看到后视镜垂下来一根红绳,末端拴一支细瓷般油亮的小葫芦。

她饶有兴致地和司机攀谈,“草里金,师傅,您是北京人吧?“

司机师傅抬头从后视镜里瞟了她一眼,乐呵呵地,“要不说您是作家呢,见多识广,我成天在路上跑,见得人那可多了,没几个认得的。”

萧白薇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不懂,听一个朋友提过。”

师傅笑道,“听话茬,您朋友也是位玩儿家。”

说话间,贡院西街忽地蹿出一辆黑色奥迪小轿车,强行并两条线,挤进商务车前方的车道。

司机及时踩下刹车,避免了一场追尾事故的发生。

师傅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伤着吧您二位?”

游一航不高兴了,“专心开车!”

明明不关他的事,司机师傅脸上有些挂不住。

萧白薇忙解围,“没伤到,不怪您,哪有这样横冲直闯的。”

师傅叹气,“嗨,咱小老百姓惹不起,在北京,这种车得远远地捎着,保不齐里面坐着哪位大人物。”

游一航似笑非笑,“呵呵,技术不行就说技术不行,那么多话!”

师傅对坐在后排的萧白薇摆摆手,意思不再说了。

当天晚上,丁哥订后海的私房露台火锅招待萧白薇。

丁哥负责剧组和作家的沟通协商事宜。他和手底下的三四名员工,一直无从得见萧白薇本人,公司将她分配到他这组后,萧白薇提了个要求,非迫不得已地工作不入京。他打毕业起在这个行当里混饭吃,对业内莫名其妙地荒诞奇谈早熟视无睹了。像萧白薇这种名不见经传的非专业八线作家,不用说,肯定有老板砸了银子,要资源有资源,要投资有投资。他干的就是这活,只要上面不说话,其它他照办就是。萧白薇此行北京是领导拍得板,他至多充当传话筒,外加尽些地主之谊。这是标准流程,他不会拍马屁,也犯不上得罪谁。

聚会的氛围很好。

萧白薇做人谦虚做事周到,凡给组添一点点麻烦,客套话说个没完,接长不短总不忘寄些实用又方便收的礼物。除了丁哥油盐不进,其余各位还是念她好处的。她的第一部本子,观众反响是一方面,从剧组到演员,上上下下口碑都不错,为以后合作奠下了很好的基础。

做情妇,加紧尾巴,惹了麻烦,休想我给你擦屁股。

在上海签完合同,周先生动身离开前留下这句话。

秋雨过后的北京,暑气渐消,夜色下的后海,灯火灿烂,人声鼎沸,一片不夜天。

萧白薇和组员告别,独自沿前海东沿街道散心。

堤岸旁,摇橹游船的船桨将湖面激起层层涟漪,隔岸一溜餐饮店纷纷亮起的霓虹招牌,闪烁着往她眼里跳,跳得心乱。她只好不再往纵深走,而是过银锭桥一路绕回北海公园后门。

在狭窄的街道,摩肩接踵的匆匆过客很难勾起目光相交的欲望,萧白薇却还是发现了人海中的那个特别。

程墨儒一袭灰色西服正装,头发在灯火的映照下丝丝铮亮。他和俄方在南门涮肉谈天然气项目,结束后将人往能走车的地方送,五官表情没什么特别,但脸部线条僵硬。他讨厌热闹,喜欢和哥们弟兄坐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胡砍,哪怕话题不感兴趣,也轻松自在。但他不能,兄弟们都不能,每个人的责任不同,同舟共济地彼此照应,才能真的喝酒谈天话家常。

萧白薇不好贸然上前,悄悄地跟了段路,直到行出烟袋斜街,至地安门外大街的路面。

程墨儒照顾着外方代表上了车,直接回过头来说,“人情世故,多谢关照,上次一别,萧小姐今时不同往日。”

他不太记别人的脸,尤其女人,可他打渺茫众生的面庞中匆匆瞟了眼,就立刻认出了她。

萧白薇本犹豫是否方便,被程墨儒随性地酬酢一句,喜不自胜,道,“程先生好,还在想该如何开口,您竟然记得,真好。”

程墨儒玩笑似地说,“内人是你的忠实粉丝,看剧看到疯魔,一会哭一会笑,不认得也得认得。”

萧白薇见风转篷,“我永记着程先生的抛砖引玉之情,只是今日身无长物,既然尊夫人不嫌弃,拿我这没营养的小说解解闷吧。”

她说着,从随身的布袋掏出签好名字的影印本,恭恭敬敬递给程墨儒。

程墨儒笑容和煦,双手接过说,“好东西,多谢。你在北京待几天?”

萧白薇夷犹良晌,答非所问,“他还好么?”

程墨儒恢复常态,正儿八经地说,“他好不好,你,不该问我。”

萧白薇说,“三年相伴,龚锐的号码变了,我彻底和他断了联系,多有冒昧,请您见谅。”

程墨儒认真考虑,又说,“既是这样,他有他的思虑,便与不便,我恐怕都不好与你交代。你是聪明姑娘,老周这人,不欠人情,更不愿别人欠他的情。因缘造化,你不必有负担,做好该做的,已是帮了他大忙。”

萧白薇目光闪烁,豁达地点了点头。

回西山别墅的路上,程墨儒坐在后排,手里按着萧白薇送给他那本《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越想越不对劲。

车子即将通过复兴门红绿灯路口,他慕地高喊,“掉头,去信安门。“

司机将车开进信安门小区停妥。

别墅区寂静宁谧,程墨儒下车,加紧步伐向目的地走。

到门口,按门铃。

马宗瑞华泽开门招呼他,“三哥,您怎么来了?太是时候了,我正愁得要命。”

程墨儒瞪着眼问,“不是说过的么,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捅了他哪根肺管子?”

马宗泽冤枉,搓着腕表说,“花匠回老家,打扫阿姨好心把树啊花啊的浇了水,结果蔷薇水大踏秧,他气得一天没吃没喝没出屋。”

程墨儒进门换拖鞋,顺楼梯噔噔噔地上楼。

周书韫应该是听到了,将卧室门裂开一道缝,低声说了句,“老三来啦,腿不好,慢点走。”

上到二楼,程墨儒从缝隙里看到周书韫的背影,躺在卧室的躺椅上。

程墨儒进屋留神看了看他的气色,白色翻领POLO衫,蓝灰色条纹家居裤,面朝着阳台的透明落地玻璃窗,窗外正是他亲手栽下的一架白色蔷薇。

周将军过身,周书韫直唰唰地倒在现场,到医院就剩一口气。廖国辉竭心竭力地救了好几天,脾气大地天天骂人,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周书韫心功能再次受损,吸收也差,一天睡十几个小时,醒个把钟头,药用最好的,吃的没有吐得多,瘦得脱了相。韵舟上市,他缓过点心气儿,廖国辉才同意他回信安门养。

九月未半,房间开了暖气,有点燥。

程墨儒抻了毯子盖在周书韫身上,稍稍拉开一点窗,夜风携花香钻进卧房,窗边有了凉意,他搬张椅子就着窗坐下,“甭看了,太阳晒晒就能支棱起来,值当不吃不喝?”

周书韫手揪着衣领咳了两声,他身上没劲儿,咳不动,仍不忘说俏皮话,“你往我这一凑,明儿股价得跌好几个点。”

程墨儒把手上那本书扔在桌上,“我不怕,要死一块死,持股的又不止我一个。你这头倔老虎,认准的掰不动,宗泽日日加着万分小心,你就是亲近不来。我看局势差不多了,不如唤龚睿回国吧,得快点把身体养好。”

周书韫懒懒散散地打量书桌,不奔老三的话题说话,“你怎么也看起情情爱爱的玩意儿,你家丫头,轮不着你动手腕。”

程墨儒问,“你真不知道?”

周书韫唇边薄薄笑意,疲沓沓地说,“知道什么?我最近,醒着都难。”

程墨儒有如骨鲠在喉,说话时声音在抖,“你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是真不想活了吗?”

周书韫侧侧头,“干嘛不活。让龚睿回吧,和小林老师把婚礼办了,有你在,多个管着他的人,我踏实些。”

程墨儒火了,“废话!甭惦记托孤!管一回闲事还不长记性么我!书是今儿作者刚送的,你拿着瞧吧。让龚睿明天就订票,宗泽没白天黑夜地忙,你不想活,人家还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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