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

燕塔高耸入云，不过随着的夜风闯进屋内的已不再是碎金般的银杏叶，而是冬日里幽冷的月光。

琴音暂歇。夏莳舒展了手指，闭目养神。屋内极静，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一时间她也难以将错综复杂的心绪理顺。这其中有料理诸事的疲惫和尘埃落定的空虚，以及，出于责任的考虑临时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刻，偶尔会想起从前某个对其觊觎已久、曾被自己称为“朋友”的人。

她靠近窗边，从随身的锦囊里抽出色泽与月光同样洁白的羽毛。灯火将她的身影映在竹帘上，在风中微微摇晃着，又仿佛是谁还站在身后等待她。

鸟类将羽毛作为礼物赠送有怎样的含义呢？希望能在图谱上找到相关的解释。夏莳回想起那个与林染坐在秋千上闲谈的深秋下午，她笑得眉眼弯弯如同新月，因为一句夸奖就毫不犹豫地拽了片羽毛下来。倒是忘记了问她这种动作好会不会影响换毛，与自然脱落相比总是不同，夏莳更加担心这份礼物伴随着疼痛……

夏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绪飘得太远了，不过放任它们继续延伸也没什么大碍。今天的日程已经全部完成，而明日与负责人们议事的细节也不是她一人就能左右的。只是她的目光无法穿透远山和云层，也看不到白鸽飞行的轨迹。

她相信她亲手放飞的小鸟会平安归来。即使北方的冰海深不见底，全世界的黑暗也不能让羽翼上的光芒泯灭。

因为她们还约好，要一起尝来年的桂花酒。

夜色已深，夏莳收回目光想起另一位有可能不请自来的熟人，不紧不慢地放下竹帘，开始沏茶。

蝶翼的振动只是微不足道地搅动了气流的轨迹，几乎没有引起任何守卫的注意。一眨眼的功夫，蓝蝶就以人形飘然落在夏莳的面前。大半年过去，初见时她身上那种空灵虚无的出尘气质似乎褪去一些。

蓝蝶（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语气平平，但心中的波澜也许只有自己才知道）所以他出去之后，就是建了这么一个地方。

夏莳对此不置可否，只淡淡回应道：

夏莳你还没有看到它完整的模样。

蓝蝶现在托付给你，看来是指日可待了？

夏莳不敢。这里也还没有正式托付给我。

蓝蝶（语气变冷）要不是你，我就不来多话了。

夏莳（执壶向杯中倾注茶水，室内香气浮动，低声道）不是谦词。明日要与大家商议，变数颇多。

蓝蝶（耸耸肩，又看见桌上新斫的琴，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弦）你还这么有兴致。

夏莳是一位前辈的……赠礼。

她本想说“遗物”。

蓝蝶倒是没有再多问，两人交谈几句就冷了场，她只是觉得这里安静得奇怪。

蓝蝶你没把鸽子带回来。

蓝蝶她背叛你了？

夏莳（对她的无端猜想略感无奈）怎么会。她只是有自己的事要处理。

蓝蝶顿了顿，似乎对她们离开之后的事更为好奇，直白地追问道：

蓝蝶其实搜寻你们的命令解除得也很快，后来你们干什么去了？

夏莳去寻找当时在湖里看到的那些异象的源头，发现有某种力量在侵蚀这个世界的本源，而“火种”能与其抗衡。

蓝蝶（眯起眼睛）你要去对抗那些东西吗？

蓝蝶怎么对抗？“火种”的力量是不是也可以拿来产粮？

夏莳（手上动作微顿）也许……是个好主意。如果能将“火种”的影响尽可能扩散。

眼看她又要陷入沉思，蓝蝶抓紧机会提醒她另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

蓝蝶你做什么都好，别忘了你的猫。

夏莳确实想象不出来自己喂过的那只猫和蓝蝶怎么能联系得上，论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住处……

夏莳（诧异）怎么，是你在帮忙照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