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

学院坐落的城市名叫“米尔”，据说在奥瑟兰的语言中与“和平”同义。

夏莳捕捉到风中的海洋气息。她一边听身边的人絮絮地讲述猫头鹰和高塔的传说，一边想着：林染的大脑里似乎储存了一些用处不大但很有意思的知识。

夏莳你对这里倒还熟悉？

林染嗯嗯，我在学院待过一段时间。

夏莳一时语塞，实在是没法想象林染乖巧听课的模样。在这里学习过，却还跌跌撞撞地扑进别人家里哭喊“给点粮吧”，这话说出去……学院会不会名誉扫地？

夏莳当真？你大约是聪明却不肯用功的，否则也无需跟我学了。

林染当着外人，夏莳就不要戳穿我嘛！

“外人”自然是那个不能言语的少年，此刻他没有再关注面前两人的对话，而是仰望着高耸的塔尖，目光中似有深意。

面前的城堡式建筑通体洁白，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外圈的几座塔楼。

三人行至主楼前的喷泉时，有一金发女子面带微笑上前迎接。她披着样式简单的黑风衣，却搭配了一条看上去手感极好的皮毛围脖。

这身装扮混杂了两个季节的特色，不过她本人好像没觉得不妥，直接拉了林染的手，同时用热切的目光打量着夏莳。虽然语言不通交谈有障碍，但光从表情中就能看出她的激动。

林染和她简短地交流了片刻，然后可能是觉得逐句翻译太累，伸出手指轻触夏莳的额角。

最初夏莳有些晕眩，与他人的思想联通并不那么容易适应。

她的思绪有些飘忽：力量刚觉醒的时候，林染也这样难受过吗？

林染唔……习惯了就好？

林染待她站稳，忐忑的神情终于褪去。

夏莳得知，迎接她们的这位是学院的研究员，名叫柯莉•博德。

林染（调侃）刚换了衣服从实验室赶出来的，如假包换。

夏莳再怎么说，你也该唤她一声师姐……

林染的这个术法还附带了听见一部分心声的效果，夏莳被柯莉心中那阵近乎疯狂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惊到了。

和干练又利落的外表完全不符。

下一秒柯莉就对林染勾了勾手指：“诶嘿，小鸽子，来叫声姐姐～”

可能她们得了同一位师长的真传。夏莳唯有沉默。

林染（温和无害的微笑）学院可没有排资论辈的那一套呢。

柯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完全没发觉话语中的不满意味，引着三个人向学院的正门走，也提起了令夏莳颇为好奇的那位“老师”：“她本想亲自来迎，但很不巧瑞特菲尔没了，啪的一下很快啊。”

跟在最后的脚步声停滞了一瞬。

柯莉讶异地回头，推了推眼镜，仿佛在努力辩识此人的身份：“叫什么来着……哦这人不是昨晚从西边飞过来的吗？怎么跟上你们了？”

夏莳（微怔）昨夜他来过学院？

“还带来不少难民。本来只有一批感染者需要你帮忙治疗的，实在是添麻烦了。”

夏莳无妨，也是责任所在。

林染（突然想起了什么，懊恼地跺脚）这个人的能力飞得比我还快，路上怎么没想到？

夏莳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她轻轻摇头示意林染说到这里即可。

如果说之前的手环是保证自身安全的必要措施，那强迫别人充当运输工具多少有侮辱对方人格的嫌疑。

柯莉听见这话，双眼变得惊人地明亮：“能力是‘光’所以可以以光速运动？他的身体结构有什么特殊之处？如果从中提取光元素……”

就好像在讨论实验台上某个没有体温和呼吸的零件一样。夏莳皱起了眉，有些不适，于是尝试转移话题：

夏莳那些人需要我来治疗，是因为“枯萎”吗？

夏莳我希望知道他们的来历。

柯莉疑惑地望了一眼林染，大有“你怎么没告诉她”的意味，随即解释道：“确实是‘枯萎’。第一批患者是半年前我们从北海群岛救下的，老师一直在努力缓解他们的症状，但再拖下去不容乐观。第二批昨晚才到，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

“有意思的是，我们发现普通人也会受‘枯萎’的影响，这可以直接推翻以前的一些观点了。等事情结束，我写个报告出来投期刊……”

她盘算她的研究成果，夏莳问清了具体要去什么地方，就让林染带着去。

两人的身影才消失在转角，柯莉瞥了一眼少年腕上的银环，笑声朗朗：“大快人心，自己造的枷锁总要戴回自己手上的。”

另一边，踏进南边的一座塔楼时，夏莳只觉得周围一片寂静。偌大的活动室内明明有许多人，见到她们时无一人开口，只是静静看着。喜悦或抱怨的情绪，在这里她都不曾看见。

林染却好像见惯了这种场面，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个小纸包，给聚在一处的几个孩子分起了零食。夏莳凑近一看，居然还是自己在苏陵时做的冰糖杨梅。

她对着沉默的人群作了自我介绍，接着抓紧时间进行了整体的检查。

其中不少人的精神世界确实受了损，力量也在持续流失，但与林染当时的情况相比都算是轻的。看来柯莉提及的那位老师治疗时确实尽了心，同时夏莳又有些忧虑，这些感染者似乎无法与他人正常交流。她放轻声音问林染时，却被告知：

林染会慢慢好起来的。

说这话的人自己也未必信。林染难得没笑，身边有个瘦小的女孩伸了手来再要一颗沾满糖霜的红色果脯，她却只盯了孩子手腕上的一圈印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