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刃

他是多年前那位创作者留下的一缕执念，替人镇守着天坑中的秘境，等待后来人给出一个答案。

在漫长的岁月中，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壁炉边昏昏欲睡，偶尔为探索者展示一下奇妙的幻境和无解的困局。而现在，他无比怀念那些曾经无聊的时光片段。

转动的书架中间，少女收回触摸护身阵法光圈的手，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消失在迷宫中的友人。

与此同时，他在不同位置的三个分身被一缕意念精准地锁定，那感觉并不好受，如同被人全力扼住脖颈。

——是撼动了整个幻境的力量，即使在他活着的时候也不能掉以轻心。

脚边的小狗夹紧尾巴，发出低吼。林染“配合”地退了半步。

？？？（艰难地呼吸着，挤出几个字）不会伤害她们。

林染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却仍未将自己的力量撤去。

？？？你们中有一个人在瓶颈期……我可以……

禁制突然消失，他摸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气。

林染可以做什么？

？？？我知道火种……

大约是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林染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话语却依旧没什么温度。

林染嗯，有用。

她说出的下一句话，是用他最为熟悉的语言。

林染我在奥瑟兰多年，说不定也在书上翻到过先生的名字。

明明是应该感到亲切的，但在这人面前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抖。

林染（逼近两步，笑着眨眨眼）您不是邀请我们帮忙吗？到底是要填什么坑？

他找回了对自己其他分身的控制权，边指引另外两名访客“试炼之门”的位置，边硬着头皮迎上林染灿烂却令人心生寒意的笑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递到她面前。

黑雾弥漫。

他照例跟在访客身后，一遍遍见证那些没有结尾的故事。

林染我说，怎么终结这些故事，您不会干涉吧？

？？？自然，我看过很多人……

但这应该是他见过的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

每走进一个空间，林染扫视一眼面前的主角，目光飘向远处，随即抬手。

她的手中似乎握着无形的刀，锋刃所指，留下一具具失去生机的躯壳：躲藏在高墙后欺压平民的贵族、为一己私利挑起战争的统治者、视众生如草芥的君王……

？？？（鼓起勇气出声询问）一定要这样吗？

林染想写点新东西，先要把旧的擦掉。

林染听说很久以前，错字都是用刀从竹简上剜下的。

林染（将垂在前额的一绺卷发整理到耳后，轻灵地跃进前方的黑门。）

？？？（摇头，自言自语）如此行事，只怕天道……

？？？（愣住，随即自嘲地笑笑）哪还有什么天道。

冰原上的北风依旧强劲，却是为走向末日的特权唱起终曲。

林染以极快的速度在不同的故事世界里穿梭，身影像矫健的飞鸟。

直到她站在岸边注视着漆黑死寂的海，一缕念力才踉踉跄跄地追上。

？？？你一个人走了这么远。

林染这里是秘境的边界了？

？？？……这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要不要回头看看？

她偶尔能从身后的人群中认出几张脸，比如阴暗囚室里笑容明艳如玫瑰的少女，严寒冬日用身体温暖家书的男孩，从幽深宫墙中走出、用剑与火终结了王朝的女子。

林染（喃喃）我们自由了。

林染（如释重负地笑笑，将右手举过头顶。）

无数金色的微光从那些身影上涌出，汇聚到她舒展的掌心。

此刻她握在手里的不是利刃，而是一根洁白的羽毛。羽毛浮在空中，向海上升起的那轮血月刺去。

最后一个故事，结束了。

？？？（纠结了好几回，还是决定说出口）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精神系能力者。

林染（笑得意味深长）但不是最强的。

？？？（安抚着身边的小狗，小声抱怨）最强的那位也没有要拆了我的书房啊。

？？？说起来，之前好像也遇见过治疗系和精神控制系的组合。理论上都不擅长正面作战……这样的搭配现在很流行吗？

趁他思索的间隙，林染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壁炉边的躺椅坐下。神情理直气壮，躺好休息的动作也十分嚣张。

林染继续呀，之前遇到的人是什么样的？

？？？他们都是至纯至善之人。

林染可您不会读心。

？？？进入了我的秘境，自然有一部分要向我敞开的。

林染（歪头）那我呢？我不善良？

？？？你还真是很难懂。

林染（表情很是遗憾）所以您不觉得我是好孩子。

？？？你是藏着锋刃的剑，不知道会被谁握在手中。

林染不用担心，这把剑要斩断的只有锁链而已。

林染（伸懒腰）她怎么还没结束？

？？？（微微皱眉）夏莳吗？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

？？？奇怪，她怎么会接受你这种人？

林染（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躺椅的扶手）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