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躲在这具尸体里就找不到了?”
男人说话慢慢的,低沉磁性。
周子舒紧盯着他,歪着头思索,各种眼熟啊,在哪见过呢?
约摸是周警官的眼神太过炽烈,男人终于舍得把视线又挪回到他身上。
他轻轻笑了一声:“周警官,看够了吗?”
周子舒眨眨眼,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男人轻笑,转脸冷冰冰的看向无头尸体。约摸是察觉到寒冷锋芒的视线,竟然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颤抖着想要缩到角落里去,最好看不见的那种,可惜被嵌在墙里出不来。
须臾,冷眸里白光一闪,无头尸体上竟然燃起白色火焰,双手双脚不断挣扎,只是几秒钟,便化为灰飞。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周子舒很不幸的目睹了全过程,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这特娘的他到底干了什么,居然让一具尸体玩起了自焚?
男人满意的收回目光,视线再次落在周子舒身上,眼里温温柔柔的能溢出来。周子舒看向他的目光,总觉得各种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到底在哪见过呢?
男人看他各种纠结,嘴角弯起一抹弧度,道:“周警官,咱们又见面了。”
这个“又”字那是相当的有灵性,果然他们是见过的。
“我们……见过?”
男人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意味深长的看向他。周子舒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啥意思?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阿湘。”男人突然朝着门口喊了一声。
周子舒眨眨眼,歪头看向门口。门框上一双惨白的手,接着一颗头颅探了出来,是个长相甜美又可爱的小姑娘,年纪约摸十六七岁。
她看向周子舒时笑的见牙不见眼,蹦蹦跶跶的跑到男人身边。
“主人。”笑眯眯的喊了一声。
男人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动作轻柔宠溺。男人向前走了几步,在周子舒面前立定,笑嘻嘻的做着自我介绍:“温,温客行。”潇洒的一展折扇,继续说道:“周警官,这次可别忘了。”
“哦,多谢温兄。”周子舒赶紧道谢,“温兄真是侠肝义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还是救命之恩,必当……”当什么?当以身相许?
涌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温客行嘴角含笑,上身前倾,语气轻柔:“当什么?周警官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周子舒脑袋当机片刻,还没想好措辞,只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稍微近了一点点,有点招架不住。反应过来后立刻说出了八个字,“必当结草衔环以报深恩。”
报?温客行直起身子,撩起眼皮深深的看了周子舒一眼,从头看到尾,直看得周警官背脊发凉,才将目光转移到阿湘身上。
“啊,明白。”阿湘打了个响指,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周子舒面前,笑嘻嘻道:“二十万最低价,请问您是微信支付宝还是刷卡现金呢?”
那熟练的动作和语气让周警官眼皮子狠狠地跳了跳。
黑猫警长里一句歌词唱的真好:眼睛瞪得像铜铃。二十万?!还最低价!怎么不去抢啊!
“怎么?周警官刚才还说结草衔环以报深恩,这么快就忘了?”温客行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一边看他气的差点跳脚骂娘,一边低低发笑,笑的十分耐人寻味。
周警官很想爆粗口,可一想到这是个随手能捏爆人头又能轻易让一具尸体玩自焚的大佬,不得不认怂。
极为不自然的摸摸后脑勺,胳膊肘捅了捅温客行的胳膊,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自是没忘。但是吧,谈钱伤感情,再说,我一个小警察,哪来那么钱?不如你把价钱降低一点点?”
“嗯,也对。”温客行嘴角微勾,那笑容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只听他道:“你们这些官员一年的俸禄都不够我们一天的开销。这样吧。”
他朝阿湘伸出一只手,周子舒注意到,他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十分漂亮。不是柔弱的漂亮,看得出来这只手很有劲道,大概谁也不会想要被这只手扼住喉咙。除非他不想活了。
阿湘秒懂温客行的意思,从小包里拿出一张纸和一只毛笔,温客行拿过来在纸上刷刷几下,放到周子舒面前。
周警官面带疑虑拿过来看了一眼,突然卡壳了。
欠条二字赫然醒目。内容如下:
20××年十月一日,周子舒欠温客行二十万元整。于20××年十月一日还。期限为一年。若逾期未还,以身相抵。
欠款人:
周子舒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忙把眼神投向阿湘,希望她能告诉自己,这是她家主人写错了。这不是真的。
阿湘拿过来看了一眼,无不可惜说道:“不好意思哦,我不认识字。”
“……”
“不签也没关系,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考虑。”温客行好心情的将欠条叠好收回袖子里,“一天后,我再来找你。”
“对了,”温客行半转着身子又说了一句,“周警官,顺便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印堂发黑,阴气太重,近期会常有冤魂找上门,你小心点啊。”
周子舒这个气啊,冤魂?我看你才是冤魂索命吧!!
于是,周子舒晕过去了,被气得!!
回去的路上,阿湘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偷偷打量温客行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主人,周絮为什么会把你忘了?”
按理来说,不可能啊,周絮那么喜欢主人,愿意把身家性命交付给他,可见在他心里是很重要的,怎么说忘就忘了?
温客行道:“他是活人,人一旦离开阴界,便会忘记有关阴界所有事物。”
“可是主人,离开阴界就会忘记,那把他带回去不就好了嘛,干嘛还费劲吧啦的呢?”阿湘死活想不明白。
温客行突然停下脚步,仰望星空。
对温客行来说,周子舒不是那遥不可及的星星,起码在晴朗的黑夜能够凝望。也是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黑洞,带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周子舒醒来后已经是早晨七点多,入眼一片雪白。
“师傅。”张成岭激动的声音响起,连忙从凳子上起身,来到周子舒身边。
周子舒总算反应过来了,他怎么在医院,不该是在警局吗?等会,昨晚发生什么了?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为什么会在这?”周子舒问张成岭。
“早上我去警局的时候,发现值班的老李不在,你又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会议室里乱作一团。师傅,昨晚发生什么了?警局里该不会是被打劫了吧?”
“……”
他要是知道还会问?
周子舒抬手打在张成岭的脑袋上,看着凶狠,其实在半道上力道就减了。张成岭摸摸被打的脑瓜子,傻呵呵的笑了。
半晌,见张成岭脸色变了,周子舒眨眨眼,心道难道是刚才下手太重把孩子给大傻了?可千万别,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傻了可就没有了。
有些心虚的上前查看,还没开口,就见张成岭颤抖着手指着他的身后,结结巴巴道:“师师师师傅,那那那那是什么?”
“嗯?”周子舒顺着张成岭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红裙,怀里抱着洋娃娃的女孩。
见到她,脑袋里突然闪过一道画面,快的周子舒想抓都抓不住。
“丹蓉?”
丹蓉眼神冷冽,似寒风吹谷。又似冬日飞雪。
她看着周子舒,半晌才开口:“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警局里值班的李爷爷死了。”
值班老李死了?
还没等周子舒询问缘由,丹蓉已消失原地。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张成岭已经被吓傻了,一动不动。
孩子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又一次举起颤抖的小手指向病房里的一个角落:“师师师师傅,那里有个女鬼!”
话音刚落,窗外阴风阵阵,病房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周子舒与张成岭抖了又抖,顺着张成岭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还有一种就像是女人害喜似的想吐。
是老李!
老李的尸身与脑袋搬了家,此时正抱着自己的脑袋到处乱走。
头颅虽然被抱住,稍微转动一下还是可以的,就是这么微微转动一下,精准无误的看到了张成岭,嘴角一咧直接咧到了耳后根,血红的舌头伸出,张成岭曾经引以为傲的绝顶视力让他清楚的看见,舌头上面有几条蛆虫在不停的缓慢的蠕动。
“成岭?”虽然还是很想吐,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见怪不怪的错觉。当然也挺纳闷,这孩子咋啦?被吓傻了还是怎么了?咋就不动弹了呢?
几秒过后,前面弱小纤细的身躯轰然倒地。
周子舒一惊,赶紧跳下床检查张成岭鼻息,还好,还没死。
还没庆幸完,角落里的无头鬼抱着头颅缓缓的朝他飘了过来。
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飘过来的。飘过来的同时,身上的腐肉一块一块的往下掉,脖子以上不是冒着黑血,而是一只只蛆虫从碗口大的伤口里掉落,落在头颅上,血红的舌头往上一卷,直接将蛆虫给吃进肚子里。
周子舒看得胃里是一阵翻江倒海,捂着嘴巴想吐又吐不出来。回头见无头鬼离自己越来越近,忍着胃里的难受,抡起椅子扔向无头鬼,扛起张成岭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