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
00.
我叫林卯月。林氏集团掌权人的独生女，风华绝代的逸城第一大美人，逸城大学最好专业的高材生。
听起来光辉靓丽人生赢家对不对？
我现在合理怀疑，我拿了女二剧本。
01.
我把正在播放烂俗偶像剧的电视机关掉，鱼里差点把遥控器飞到我脸上。这女人的狂躁一如既往：“林卯月，你要死啊？”
我不甘示弱：“什么老土肥皂剧，就这剧情你也看得下去？”
什么本年度开年大剧，什么顶流演员倾情出演，男主好好一个高富帅，放着聪明漂亮有能力的女二号不要，偏偏要去选那个平平无奇的女主角！
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男主角脸上看出字来，从头到脚都写着三个字是“边伯贤”！*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鱼里推了一杯冰茶过来，“你跟边伯贤下月不是就要正式订婚了，还有什么地方不合你的意啊？”
边伯贤，边氏集团少东家，逸城千百个公子哥里长得最俊也是最有本事的，找遍整个世界，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与我这般相配的人——更何况我与他青梅竹马、指腹为婚，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赞一声天生一对。
至于为什么对娃娃亲这起子封建陋习毫无意见，那自然是因为我从小到大眼光高脾气倔，一条道走到黑，就喜欢边伯贤这么一个人。
我掀起睫毛来看鱼里，小妮子捧着她那杯听说是用于减肥的黑咖啡喝得正潇洒，问句都是敷衍，分明是懒得搭理我。
但我装没看出来：“边伯贤换了个新助理，我觉得不妙。”
为了让她好好听讲，我把她手里的咖啡抢过来一饮而尽，苦得一张脸皱成了包子。
02.
小助理名字叫沈星星，我往边氏集团大楼去的时候正碰见她，彼时她刚洒了一杯冰咖到边伯贤身上，手忙脚乱地拿着卫生纸给边伯贤擦拭，纤纤玉手贼有眼力见，眼瞧着就要往不该碰的地方伸。
我往边伯贤办公室去一向不需要通报，我又才从学校回来没穿高跟鞋，脚步跟着动作都轻，俩人谁也没瞧见我，倒让我捉奸当场。
好吧，算不得捉奸，毕竟沈星星才擦了没两下就被边伯贤推开了。他那张脸长得漂亮，跟着我的时候生机勃勃，成了边总就满脸的生人勿近，眼下更是黑得堪比他高定西装上的黑咖：“出去。”
语气硬邦邦的，这可不好听。我抿着嘴巴，险些没乐出声。
小助理遭了凶，倒也没敢说什么，哆哆嗦嗦站起来往外走，迎面正撞上我。
我当然得好好看看她，长得倒算不得多出挑，只别有几分清秀纯粹在眉眼里，眼下只畏畏缩缩的，瞧见我更是耗子见了猫，杏眼里汪了水意，天可怜见的。
可惜我不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我哼了一声：“边氏这人事部可真是吃白饭的，什么样的人都敢往总经理办公室送。”
她果真又哆嗦了一下，逃似地跑了。
边伯贤听见我声音才抬起头来，脸上这才挂了笑：“你跟她生什么气？”
后来我想，他八成是想跟我说这些个小角色不值得我生气，但当时的我哪有这样好的理解能力，脾气当即就上来了：“怎么，边总这就护上了？”
也不是我爱胡思乱想，只是跟着鱼里看了好几部八点档电视剧，剧里头那些个女主角楚楚可怜的模样深入人心，家世平凡的、能力一般的、长相中等偏上的、笨手笨脚的，我脑海里转一转，就觉得沈星星没一条对不上的，甚至还有名字，她的名字听起来都像这种电视剧的女主角。
虽说如今边伯贤是不为所动，可电视剧里的套路不是都如此吗，慢慢地男主角就要发现她身上的闪光点，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随即一脚踹了原先定下的未婚妻女二号，跨越千难万阻与女主角修成正果。
很显然，在这条路上，我只有扮演反派的份。
一想到这里，我委屈得就要掉眼泪。
边伯贤早习惯了我这脾气，他只笑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就往休息室去。他如今还没正式接手边氏，待的虽然仍是总经理办公室，但边家可舍不得这个独生子受苦，总经理办公室修得比总裁办公室还豪华，一个休息室装潢堪比皇宫。
我跺了跺脚：“边伯贤！你连哄都不哄我了？”
他只悠悠转过身子来给我展示他的宝贝西装上的咖啡渍：“小祖宗，哄你起码半个小时起步，让我换身舒坦的衣服吧。”
他眼仁转了转，随即优哉游哉地靠在门框上看向我：“还是说，你想看我换？”
我诚恳地点了点头。
相伴二十年还不知道我的德行，边伯贤显然是愣了片刻，随后迅速地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哼，速度再快我也看见了，小边总平日里威风凛凛神气十足，其实撩拨两句就从耳朵红到脸颊，纯情得很。
后来呢，后来就是我被这个纯情小男生哄得五迷三道，脚步轻飘飘地就跟着他离开了边氏集团去吃饭，再也没想起来沈星星的事。
03.
鱼里额边落下两道黑线：“小边总这么纯情的人，除了跟你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每次都能把你哄得团团转啊？”
我撇撇嘴：“因为我也只跟他谈过恋爱啊……”
况且我也不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算不算谈恋爱。我们的关系是从小到大就注定好的，十八岁起跟边伯贤出去旅行我妈就已经只为我们订一间房了，我们的相处模式从记事起就已成型，我压根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要说像人家拥抱牵手，这对我和边伯贤来说是家常便饭，可接吻或者再进一步，从来没有过。
边伯贤看我的眼神总是携着笑，但我不能理解其中是否有关于爱情的什么东西。
“还真是……势均力敌哈……”鱼里嘴角抽搐，“就因为洒了一回咖啡，你就觉得你的边大少爷要被人抢走了？”
我盯着鱼里手里的空杯子，那是我上回跟着边伯贤去旅行的时候给她带回来的礼物，陶瓷的，昂贵不说，要是朝我砸过来，非死即伤。
我忙按住了她躁动的小手：“当然不是！后来我听朴灿烈说，说沈星星又不小心弄丢了一份重要文件！”
“你说她这么蠢，不是和电视剧里那些女主角如出一辙吗？”
我摇摇头，不敢想象这样的工作能力是如何突破边氏的重重关卡，最终成了边伯贤的助理。
“就这样边伯贤都没开除她？”鱼里挑了挑眉。
我诚恳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从那天起我就因为害怕他跟我解除婚约，把他屏蔽了。”
我谄媚地凑过去：“要不我怎么搬来和你住了，不就是为了躲他吗！”
“……”
“林卯月，从我家里滚出去！”
04.
真小气。
我拉着行李箱，钻进了来接我的车子，司机李叔一向老实寡言，倒留给了我独自生闷气的空间。
朴灿烈听说了我的疑虑笑我受肥皂剧荼毒不浅，如今鱼里也觉得我想太多，可我盯着黑色的车窗玻璃看，一颗心却安定不下来。
其实不是因为沈星星，是没有安全感。
下个月就要正式订婚，我和边伯贤也先后踏过了法定结婚年龄，等到了合适的时机，边林两家的世纪大婚会惊动整座逸城。
这是我从第一次玩过家家起就期待的事，可真到眼前来，不得不承认，我满心都是犹豫。
我喜欢边伯贤，毋庸置疑。可我见过边伯贤很多样子，叛逆期时玩世不恭意气风发，成年以后逐步接触公司逐渐深沉稳重，过去的二十年里我们几乎每天都见面，可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心意。
电视剧里男主角不喜欢女二号总是有原因的，没人会喜欢包办婚姻，尤其是与不喜欢的人。边伯贤对我再好，我也摸不到他的真心。
车子猛然停住，我一愣：“李叔，还没到家吧？”
李叔笑呵呵地转过来：“小姐，是边少爷。”
05.
我推开车门，边伯贤那辆最新购入的灰色布加迪横在我的车子前面。
我家的宅子是一座独立的庄园，平日里来往的人极少，这倒方便了小边总豪横异常，直接占了整条马路。
见我下来，他怀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立时往前一步：“阿月，还在生气吗？”
我往车子那边看过去，先看到的是敞篷跑车的后座上同样塞满了红玫瑰，而后就是车子那边的朴灿烈鱼里两个人尽力压低身子，两颗脑袋齐齐望着远方，一副自欺欺人的样子。
叛徒。
我哼了一声：“我哪敢边总的气？”
边伯贤便笑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天底下没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
他又往前走一步，把我几乎怀抱不过来的红玫瑰塞过来：
“让你没有安全感，是我的错。”
“我把这些玫瑰送给你，作为我的表白礼物。”
他总是那样看着我，下垂眼里满是笑意，我突然觉得，我是从这一天起才读懂他的眼睛。
“阿月，我早就把沈星星辞退了。我的身边从始至终只有你，和你订婚或者未来结婚，都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情不知所起，但自我知晓何为爱情起，我就知道，和我共度余生的只有你。”
我觉得我应该吊一吊他，或者再闹一次大小姐脾气，奈何我从小到大都不争气，一见边伯贤，浑身上下的本事都没了。
我扑进他的怀里，还没忘了气得哼哼：“你也不怕玫瑰花刺划了你的宝贝车子！”
他低头亲我：
“只要是为你，全都值得。”
06.
边伯贤经常听身边朋友说，他是最有本事的人，不说别的，就是能将逸城第一名媛林卯月稳稳地拿捏在手里，这就是旁的少爷羡慕不来的能耐。
只有朴灿烈摇着香槟杯笑得恣意：“你们还是不够了解他。”
他悄咪咪瞟一眼还在网络上百度表白仪式的好兄弟，笑得更加得意：
“谁拿捏谁还说不定呢。”
07.
林卯月十四岁收到第一封情书的时候，边伯贤整整三天没睡着。
最后他那双漂亮的下垂眼都没了光彩，眼下乌黑几乎耷拉到了下巴，朴灿烈实在看不下去：“要不咱去扎了那小子车胎？”
眼瞧着边伯贤翻墙倒柜地寻找工具真的要去，他又慌忙把人拦住：“我开玩笑的，你怎么什么都当真？”
当时正值叛逆期的边伯贤没什么好脾气，烦得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天生自带的媳妇都要被人拐走了。
彼时俩人十六岁，边伯贤自知有位未婚妻要洁身自好，自由身的朴灿烈却已是万花丛中过，自恃有点与女孩子交往的本事，这就好为人师起来：“你是卯月的未婚夫啊，直接宣示主权啊！”
“抱她、亲她，你可是边少爷，这些事做完，哪里还有人敢近她的身？”
朴灿烈还要传授亲近小姑娘的秘籍给他，不想人已经丢下了方才翻出来拆车胎的扳手，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08.
林卯月直接被边伯贤拽出了教室。
十四岁的小姑娘才刚知晓春心萌动的感觉，感受到他掌心灼热，小脸就已通红，被人拽到假山后面，她已然羞涩起来：“你干嘛呀？”
边伯贤只知道自己一个冲动便来了，可真要做起来他还真是毫无经验，一双手抬了放放了抬，几乎把下唇咬烂，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
十六岁的小子已然晓事了，十四岁的少女又明白什么，只看她那懵懂的一双眼，他就觉得自己要做的事禽兽至极。
好在他虽纠结，林卯月却一向是干脆的。见他面色不好，她踮起脚尖，主动抱了抱他：“伯贤哥哥，你不舒服吗？”
她声音又脆又软，照旧喊他伯贤哥哥，四个字腻甜腻甜的，要他心脏都跟着发振。
边伯贤收紧双手，把她紧紧抱进怀里，声音郑重：
“阿月，等你过了二十岁生日，我们就正式订婚。”
09.
至于表白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接吻或者再进一步过，并不是边伯贤没有旖念。
没有表明心意之前，他实在不敢对从小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做出唐突的事。
直到他们捅破那层窗户纸，林卯月才知道，这位伯贤哥哥到底压抑自我压抑了多少年。
10.
成年以后林卯月就没再喊过伯贤哥哥了。
嗯……也不是没有。
至于再喊的那几声，边伯贤可不乐意给别人听了去。
有些话，还是只能给老公听唷。
*语出鲁迅《狂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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