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明玦因怜悯幼弟,独自担下了聂氏修刀的重任。多年来虽然辛苦,但只要怀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便都能忍受,觉得满足。
可是当他知道子忻的身世,子忻幼时的经历,却比让自己受苦都难受。
聂明玦无法想象金子忻面对母亲的苛责时有多委屈,面对父亲的期望时又有多无力。
因为自幼时相遇以来,她在他面前就总是笑着的,仿佛真的是一个不谙世事,万千宠爱的金陵台小公子。
他们两人之间隔了太多东西,从前是家族与责任,如今是生与死。让两颗心无论如何也无法紧紧相依。
许是因为今日见了肖似她幼时的如兰,又许是因为今夜的酒水颇为醉人。
半醉半醒间,他好像梦到了曾经和她相识相伴的那些年……
那年,聂明玦不过十四岁,修习聂氏刀法初有小成,父亲派他到清河附近的山林里除祟历练。
可是他却因大意坠入了山崖底的一片迷障林中,在此遇到了受伤的金子忻。
林中邪祟不少,他拿着一根长长的树枝踉跄的胡乱劈砍,看来是吓得不轻。聂明玦毫不迟疑飞身上前,用霸下一刀斩了邪祟,护住了身后的人。
那年金子忻才七岁,就如金凌一般还是个小团子。着一身金星雪浪袍,眉间一点朱砂,衬得他格外玉雪可爱。聂明玦认出了他是金氏小公子,却不知为何一个人与兄长以及族中子弟失散,一人被困在此地。
聂明玦斩尽了邪祟,身后的小团子还呆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把金子忻带到一处干净的巨石旁,放下霸下,为他包扎伤口,扭正脚踝,小团子痛极,却咬牙不出声,只是攥紧了他的衣摆。
邪祟虽除,却要等天明才能出这迷障林。
聂明玦将小团子安顿好,起身想去附近寻些干树枝堆火。金子忻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焦急的想抬脚跟上,却痛的闷哼一声。聂明玦察觉声响回头,却对上他倔强的目光。
只好将背上的霸下抽出,放在他身边。金子忻这才安静的坐下来,紧紧的盯着那把刀。
火堆旁,金子忻一边偷瞄着聂明玦,一边小口的吃着他递来的干粮。聂明玦看到他这样,想到山岭中怕人的松鼠,就是拿着这样水灵灵的招子偷偷的暗中观察。
两个肉饼入肚,金子忻恢复了些孩童该有的好奇与天真,露出一个自觉颇为得体的笑容。
金子忻“我叫金子忻,大哥哥你叫什么呀?”
聂明玦看他不再拿了,约莫是饱了,便将剩下的干粮用帕子包了放进怀里。
聂明玦“聂明玦。”
小团子看看霸下又看看他。
金子忻“你为何不用剑?”
聂明玦知道各大世家皆以剑道为尊,只是他们聂氏却不同。
聂明玦“我祖辈皆以刀入道。”
金子忻又看看那把黑漆漆的刀,眨了眨杏眼。
金子忻“那你的刀也能飞吗?”
聂明玦不说话了。小团子见他不接话,便又问了一些和刀无关的其他问题。
悬崖之下,迷障林中,一问一答。一个天真可爱,一个年少老成。
最后,金子忻终于抵挡不住困意,依赖的靠在聂明玦腿旁睡着了。
看着他肉嘟嘟的脸,聂明玦眼角眉梢都露出与以往不同的温和。
想到自家幼弟曾问过兰陵金氏那眉间的朱砂究竟会不会掉色,聂明玦手指在袖中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