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晚夜

工程开展得很顺利，经过前期大量的研读资料等准备工作，各级工程师们很快投入了实验当中，大家也没想到琴酒也下得了实验室。不过这种创新实验都是带有危险性的。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个酒精灯怎么能这么放？”酒精灯的火苗窜到了瓶内，按理说此时瓶身很可能炸裂。余七月气急败坏指着陆离。

陆离也不是不会，只是这么多人一起进实验室，他一紧张就出了点意外。不过他看起来还挺有想法，拿着坩埚钳成功地在瓶身炸裂之前把整个灯芯抽了出来，带火苗的灯芯像一串烤肠一样。

陆离拎着这玩意儿跑了一圈，边跑边喊：“余姐余姐这咋办？”

余七月都快气死了：“你给我赶紧扔到水缸子里行不？”

陆离照做，火苗终于熄灭。余七月心下释然：“阿离你这头……”

猪字还没出口，余七月就发现琴酒的视线越过自己肩头，表情从终于放心变成了十分惊恐。

琴酒大喊：“住——”

已经太迟了。

突然毫无预兆“砰”地一声。

台面试管爆裂！

砰！

化学品储存柜爆裂！

砰！

整排反应釜一溜炸开了！

“撤！”楚辞失声吼道，“地震了！”

玻璃碎片瓢泼而降，火星漫天飞舞。

他们飞奔向楼下，等着余震过去。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那个酒精灯怎么了呢！”陆离拍着胸脯大喘气。

余七月气不打一出来：“还好楚高工发现得早。还有啊……”她说了一半又卡住了。

琴酒问：“还有什么？”

楚辞也跟了一句：“人家问你呢，喂！”

“还有人把酒精灯灯芯抽出来满实验室地跑，”余七月没好气地说，“充分证明了人的愚蠢和运气是没有上限的！”

然后她又对陆离说：“你要是再这么不专业，科研所的水泥墙就是你的归宿，呵呵呵。”

陆离抽着嘴角看了眼楚辞，楚辞气定神闲一点也没有要管这事儿的意思。

国旗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国家最高科学院化学研究所的墙是（用）工程师们砌成的。

这话真是没毛病，琴酒简直哭笑不得：“楚工，你们这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楚辞没理他。

于是当天晚上，没有得到答案的琴酒顺理成章地溜进了楚辞的宿舍：“楚工，大宝贝，我来找你了……”

“你又发什么疯？”楚辞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坚决不开门。

“哎呀我喝多了我回不了家了你让我进去呗。”琴酒的架势也非常粘人，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楚辞终于还是懒得听他哼哼把门开了条缝，一指对面那张架子床：“你，睡那个床去！不许磨牙不许打呼否则我把你半夜轰出去！”

“好好好，我没有磨牙打呼的习惯，谢谢楚工，大宝贝真好！么么么！”

琴酒进来以后，拉住了正准备睡觉的楚辞：“楚工，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

“我叫秦九歌，身份不外露，除非是我碰着中意的人让我觉得有必要告诉我的真实姓名，”他说，“你是第一个。”

楚辞有些不可置信，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我不会说出去的。”然后倒头就睡着了。

秦九歌在床边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睡着的模样，一时间只有气流划过。

白色鸥鸟冲击着对抗海面，溅起乍暖还寒的透明春色。银白色光线闪亮，以流线条式样涌入，逃离。橘黄色叫嚣着燃意，涂抹蓝白色底板，占领大片面积。他的心脏波光粼粼，涌动，跳跃。蓝色玻璃球悬浮黑色海底，沉默，拥挤。蝴蝶效应。粘稠夜色抹去片刻温冷的光，黛黛青山愈远。耳边的嘈杂慢慢地静静地攀爬至脑海灵光乍现墨蓝色驱赶，融为一体。青山拢聚，透明色河流蜿蜒，冰冷，碎裂。犬吠乍响，距离缩减一只蝴蝶翅膀扇动的风力引发海啸孤寂。苍白色扭曲，幻境，乍醒。“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的记忆，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

“九歌，九歌！”睡梦中的楚辞迷迷糊糊地喊着对面的人。

秦九歌被吵醒了，听见楚辞喊着自己的名字。想不到他还梦见我了？秦九歌心里一喜，有戏啊！

“来了来了，怎么了大宝贝？做噩梦了？”秦九歌连忙跑到他床边。

“九歌，救命！啊——”楚辞突然坐起来，大口喘着气。

秦九歌温柔地拍着他的背，也不管他是不是反对就直接把他搂进怀里：“没事了，我在这呢，啊？”

“嗯，”后知后觉从噩梦中清醒了的楚辞脸有些红了，“你……我……”

“没事，看不见，要不我抱着你睡？”

“不行！”虽然拒绝了，但总归没有再骂人，这是初见成效了？秦九歌美滋滋地想着，蹑手蹑脚回到自己的床上接着睡回笼觉。

而楚辞则想着，这人终于能说一遍就听话了真不容易啊！

第二天的任务相对比较轻松，几个基本实验做完以后大家就在实验室里歇着，干什么的都有。

楚辞看着秦九歌的修长挺拔的背影，心里某个地方动了动。他去拿了个火柴盒。

秦九歌收拾完面前的实验器材就要找楚辞聊天，一转身却看见楚辞两指间冒烟。

他飞快地跑过去一杯凉水浇下去：“楚工你的手怎么了？”

楚辞笑着看他，难得给了个好脸。

秦九歌在楚辞的笑中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你耍我？”

“历史老师，你们学科可没有这么好玩的，对吗？”

秦九歌笑着撕下一片粘在火柴盒两侧的砂纸，然后把砂纸的一面朝下放在盘中。

他擦燃火柴，然后点燃放在盘上的砂纸。等到燃烧完之后，盘子中留下了红褐色的灰烬。

他用大拇指及食指蘸上一点红褐色灰烬，两个手指摩擦一下，指尖就冒出了一缕缕的白烟。

“火柴盒的砂纸含有一种特殊的物质，这种物质是一种在低温下也能燃烧的红磷会物、如果燃饶砂纸，就会留下红磷的灰烬。蘸上灰烬的手指相互摩擦后，手指间会产生热量，从而使温度升高，这时灰烬中的红磷就会汽化，产生白色的烟雾，”秦九歌笑道，“原来楚工也这么会玩儿吗？”

楚辞转身走出实验室：“……我谢谢你全家。”

高级工程师不要面子的吗？！

秦九歌对余七月说：“帮忙收拾实验室谢谢，我出去一下。”

“你俩自己收拾！”余七月气鼓鼓，“真是无处不在的秀啊。”

当天晚上，秦九歌又以此为由到宿舍去找楚辞。

他事先把白色的滤纸剪出若干个玫瑰花瓣的形状，用铁丝扎成一朵纸花，并配制好了溶液。

宿舍里，他当着楚辞的面把纸花在二氯化钴溶液中浸泡5分钟，滤纸花瓣变成了粉红色。用电吹风把滤纸吹干，玫瑰花变成了蓝色。将清水均匀地喷在花瓣上，玫瑰花变成了紫色。

“怎么样？作为那个手指冒烟的回礼，只有这样的玫瑰才配得上我的大宝贝。”秦九歌把花递给楚辞，楚辞没接。

“不收啊？那好吧。”秦九歌有些遗憾，然后下一秒就用嘴叼住了玫瑰，俯下身去。

楚辞被迫接了花：“唔……你又要干嘛？已经很晚了睡觉去！”

“不晚不晚，才十点，”秦九歌看了眼时间，“我们还有一晚上呢不是吗？”

“不是！滚！”一看楚辞马上就要掀桌子，秦九歌本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原则道了晚安。

楚辞却没睡着，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本来就睡得浅。

秦九歌到来的第三天，最初的愤怒与痛苦已然沉淀成深沉的哀恸，冷眼看着张牙舞爪的提线木偶上演着荒诞不经的默剧。繁华散去，喧嚣褪尽，留下的只有如水的悲凉。仲夏初茫，窗外蝉噪点点，鸟鸣破空，梧桐叶的剪影洒落在纸笺上，尚未干透的墨迹闪烁着星星。就这样，这里的工程师们用笔下的缠绵搭建了属于自己的第一颗小行星。它可能不完美，猴面包树的种子不知道在哪生了根，唯一一朵玫瑰娇娇弱弱，可它确确实实是属于他们的天地，秩序由思想搭建，乾坤来自意念，他们的狂欢与悲哀在实验中释放，他们灵魂的救赎与信仰在原子组合中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

于是他们搭建了第二颗行星，第三颗第四颗接踵而至，慢慢的，他们拥有了一片小星系，躺在果壳之中，仍是宇宙之王。越来越多的人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星系，继而他们联合起来，组成了一片银河。星汉灿烂，在这里，每一个灵魂都闪闪发光，每一种思想都熠熠生辉，借以钟爱的人物，贯注于实验本身，于是热爱有了实体，梦想汇聚成星河。 可突然有一天，一群不速之客忽视重重警告，悍然闯进了这片乌托邦，这些有恶意的闲人和无恶意的闲人将他们的丛林法则强加于人，不久，沉重的天幕落下，他们看不见他们的伊甸园。愤怒笼罩而来，笔下的缱绻有了棱角，绝境中的夏娃捡起了刀刃，踩着哈姆雷特式的独白步伐，背后已是深渊，他们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