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史物合卷（一）

历史：前尘喑哑，我穿越千年烟霞，白衣无瑕，只为你今世风雅，听你说我名满华夏，风流飒飒。

物理：付剑天涯，山河血染天下。我折戟沉沙，舍尽繁华， 只为你这清颜白发，陪你守这明月青瓦。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两点，考试开始。当前考试科目：物理历史合卷。当前本考区采用B制度。时间：四天，可提前交卷。请考生做好准备。现在发放答题卡。”

监考老师拆开密封袋，开始数答题卡，广播又响了起来：“本场考试无试卷，现在宣读考试题目：中华文明具有悠久的历史，然而真正有文献记载年代的‘信史’却开始于西周共和元年。为了研究和排定中国各个时期的确切年代，为研究中国五千年文明史创造条件，国家请参加统考的考生重现‘断代工程’，每两人为一组。该工程现设置9个课题，本考区的考生负责第七课题‘西周年表’。请你们自行查找资料，完成断代。命题点：历史学、物理学、网络技术、考古学、文献学、古文字学、历史地理学、天文学、测年技术学。”

　　这次的答题卡与前几科不同，几乎就是一张白纸。

　　“九个命题点，这还叫统考吗？干脆把我们当实验员好了！”“四天完成断代！这不可能吧？”“抓紧一切时间快开工！”广播前脚刚结束，后脚就有人开始抱怨。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顾采之和墨远道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方，算是组了队。

　　“老顾，关于西周，还记得多少？”

　　问这话也不是没有原因的。那三年顾采之趴在桌子上，听枯燥的历史课，时不时发发呆。蝉鸣是窗外渐渐倒数的钟声，考卷的分数是往上爬的树藤。匆匆又夏天，窗外的梧桐树叶渐渐落下，去年没有答完的历史简答题，被埋没在了无人知晓的枯枝败叶下。

　　这倒跟墨远道很不一样。除了理科的东西之外，他是最喜欢历史的了。

　　“夏商与西周，东周分两段，没了。远哥，这回靠你了啊，”顾采之戳了戳答题卡，又改口道，“害，怎么可能呢？别忘了我可是老顾。”

　　墨远道没空搭理顾采之的独角戏，把他晾在一边，自己听着考生们的抱怨，自顾自地琢磨起来：“历史学和物理学当然是放在首位的，尽管我目前还想不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是第三个命题点是什么？”

　　“网络技术啊，我都记着题目呢你不会忘了吧？”

　　“我当然知道题目，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这个问题嘛。考古学地理学那些更加重要的命题点不忘前排，反而放在这个网络技术的后边，是什么意思？”

　　“出题人应该是想让我们利用网络技术查找资料，不过既然作为命题点，那就应该不会像平时百度一样简单。”顾采之顺着墨远道的设问往下推理。

　　其他考生听着两人的对话，也不再抱怨，毕竟这一场本来就是小组合作，监考老师也没说不能交流讨论。他们都知道考场上有学霸就放心，况且这场有两个学霸，其中一个还是历史课代表。

　　顾采之率先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吧，先找电脑。”

　　考生们听到这句话，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下来，这才顾得上看看四周环境。这个考场与其说是教室，不如说是巨大的综合实验室更加准确。目光扫了一圈，他们很轻易就发现讲桌下垒着一堆笔记本电脑。

　　墨远道试着拿出一台，上面不知积了多久的灰尘在空中飘散开，把他呛得咳了好几声。

　　“你还能再娇气点吗？”顾采之拿实验室的纱布随意擦了下灰，按下开机键。

　　电脑黑屏了好几秒，然后马赛克和雪花点交替出现，就在他快没耐心的时候，屏幕终于有了变化：“请输入密码。“

　　“我#￥*%&……”顾采之简直要被电脑活生生气死了，索性不再管它，眼看屏幕上面什么都没有，直接猛按快捷键写了个程序，电脑在高速运转下差点死机。

　　几分钟后，顾采之咣咣咣敲着键盘，把密码破译出来了。

　　电脑登录后只有两个程序。一个是CTF编程软件，另一个是通信软件，里面有条陌生账号发的信息：“各位考生好，我是Black Swan黑客战队队长余湘晚。CTF（Capture The Flag，中文一般译为夺旗赛）世界邀请赛在即，各个战队都在积极备战，练习从每天四个小时变成了八个小时。Black Swan黑客战队汇聚了圈子里最顶尖的黑客，但队长我由于手腕受伤，现在的极限时间是四个小时。请统考考生们帮助Black Swan完成剩下的训练，作为谢礼，我会给你们想要的资料。今天的训练任务是解题模式排名进前两百名。”

　　“所以打赢CTF比赛就是突破这道题目的关键了！”顾采之看完题目，高度概括给其他考生听，“有会编程的吗？”

　　考生们面面相觑，大概连CTF都没听说过。

　　“老顾，走一个，”墨远道把衬衣袖子往上卷，“展现一下咱理科三班学霸的魅力。”

　　其他考生自动围成一个圈，顾采之和墨远道人手一个笔记本电脑坐在实验室中央。

　　“远哥，咱们队这个009是谁啊？好像还挺厉害的，一个人已经拿了几十分呢。”

　　墨远道紧盯着屏幕：“不认识。”

　　也不知他们在电脑上如何操作，其他考生只听见键盘噼里啪啦敲击的声音，然后就是顾采之的一句喝彩：“漂亮！”

　　他退出来看了下自己的排名，挑眉：“不错，解题模式进前一百了，超额完成任务。谢谢远哥指导啊。”

　　“明明是你教我指挥……”

　　“好了，休息一下，”顾采之敲了下回车键，“回头有机会了看看能不能联系上那个009。”

　　其他考生大型懵圈现场：“震惊！理科三班双杰竟然编程也是一绝！”

　　本着科任老师不监考自己学科的原则，这场考试的监考老师是骆筝南。也许政治老师本就是和蔼可亲，他趁着这个间歇贴心地提醒考生们：“由于本场考试为时四天，考区为大家准备了宿舍和食堂。咱们现在在双子楼二楼综合实验室，出了门右拐从东楼梯下一楼是去食堂最近的路，每天早上七点、中午十一点半、晚上七点准时开始供应三餐；咱们楼上就是宿舍，跟你们以前一样啊，四人一间，自行分配。”

　　写了半天的程序，顾采之早就饿了，拉着墨远道就下了楼。

　　“老板，来五包笼子！”顾采之这人哪点都好，就是嘴比脑子快。

　　餐厅老板：“？”

　　“老顾说错了，老板，来五笼包子。”

　　顾采之看着墨远道，憨憨地笑着。

　　“你说余队什么时候才给资料啊？”

　　“她的消息说资料是谢礼，所以肯定等到咱们把三大模式全部打完啊。”

　　“那行吧，”顾采之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这考试忙活的，再不回宿舍睡个觉，待会儿我堂堂年级第一就要猝死在这磨练人的考场上了。”

　　“思想端正点！”墨远道低声对顾采之说了句，他们在其他考生的注视中扬长而去。

　　第二天早上，余队照例给考生们发了任务，为时两天的攻防模式比赛拉开序幕。

　　攻防模式，顾名思义就是参赛队伍在网络空间互相进行攻击和防守，挖掘网络服务漏洞并攻击对手服务来得分，修补自身服务漏洞进行防御来避免丢分。因此，正规大型的攻防模式比赛一般都会持续48小时及以上。

　　比赛后期，正是白热化的阶段，两人有些体力不支，再加上他们再怎么厉害毕竟也是学生，不必那些每天能训练十几个小时的专业选手，所以一天半后自身系统已被攻击得漏洞百出。

　　这两位无敌战将第一次陨落。

　　实验室内听得见每个人的呼吸声，墨远道似乎为自己的失误而自责，明明是两人一组的攻防，他简直都快把这口锅扣到自己头上了。另外一边，顾采之用手支着头，似乎在脑海里复盘刚才的比赛。

　　“对不起，没拿到成绩。”

　　顾采之想说咱们本来就几乎没可能完成攻防模式的任务，但他迟疑了下，转口说道：“没拿到成绩，那怎么办？”

　　“练，”墨远道低声回答，“对手们有备而来的，第一次进攻就看出来了，他们苦练攻防了，而且余队也一定比我们努力。”

　　“同学们，”骆筝南突然发话，此时他的声音一改大家对监考的印象，充分发挥了文科老师能言善道的特长，在这种山穷水尽的情况下，反而多了些温柔，“你们这组考生很优秀，你们的实力全体人员有目共睹。考生信任你们，我也和你们是风雨同舟的关系。没有人会认为自己的信仰有什么过错，对吗？”说完，又附在顾采之耳边提醒道：“要你这个组员是干什么用的？说话！”

　　顾采之大彻大悟似的，连忙组织措辞：“对对对，老师、同学们，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在CTF中，我们每个人的重生，是队员剖了魂、舍了命才换来的，队员的存在，是我们判了心、担了恨、辱了名才护住的。远哥，‘近朱者赤，近墨者甜’，现在是考试第三天下午四点，混合模式开赛是明天早上，如果加紧练习的话，我们还有时间。黑客精神是什么？遇到难题永不退缩、即使是不吃不喝不睡也要把问题解决为止！”

　　其他考生中也响起了加油的声音，他们在技术上不能帮什么忙，只能试图从精神上支持他们的信仰：“解决问题比绕过问题更可取！”“为黑客文化而努力！”

　　本着独立思考、自由探索的黑客精神，他们往电脑跟前一坐就到了半夜。

　　“老顾，你看！”

　　“嗯？”顾采之顺着墨远道的手看过去，“你的手挺好看的。”

　　“我说的是这个吗？”墨远道强行保持形象，“刚才屏幕上闪过一条消息，现在估计是撤回了，是余队的。”

　　“啊？不是，你练习太久眼花了吧？什么内容啊？”

　　“好像是……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

　　“你确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