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阿姨钻在钱眼里,你爸那个混蛋在这之前可是一分钱抚养费没给你出过,现在你妈出事了,怎么多少也必须给点生活费了吧,不然你就真的得自己出来边打工边念书了。”
“……”
关祈拿着手机,沉默着。
“你妈没留遗嘱,所以这个遗产分理的问题,你姨妈姨夫我们呢,想交由法律裁定,你看行不行?”
关祈拿着手机,没有讲话。
“生活费啊,哈哈,我到时候会每个月给两千到你微信上的,这个就不用担心。”
关祈还是拿着手机,沉默着。
“喂,小祈,我是你张阿姨啊。是这样的,之前你爸不是说每个月打两千到你账上的吗?说来不好意思,你弟弟他到了年纪了,要去一个蛮贵的私立幼儿园。然后你也知道阿姨没有工作,你爸爸他公司最近也不太景气,所以看看一个月能不能减到一千五百这样……”
关祈依旧拿着手机,没有做出回复。
仅仅两天不到的时间,他就接了很多的电话。妈妈的亲戚朋友,爸爸和他的再婚妻子,都接连不断地打电话过来。
对话内容经常从一两句的慰问,很快就转入一个话题。
钱。
起初他还能好好地商讨,然而这样的电话却越来越多,他感觉到疲惫了。
因为从来不愁生计,所以关祈的金钱观是相当淡泊的,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世间人们对金钱的渴望。
在以前,父母总是会帮忙铺好前路,于是他从来没有迷失过方向。而看不清前路,对他来说已成为一个挑战。
所以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窒息和迷茫。
就像将冰块叮咚一下坠入满满一玻璃杯的啤酒中,就像一二月隆冬季节被困在北方结冰的湖下,就像黑暗的森林中,暗沉的积水倒影月光和飞过的两三只知更鸟。
关祈大概就处于这样的一种状态。
似乎无法再向前方前进了。
昨天和今天的乐队练习他都推掉了,而且没有和黎姗珊他们打过招呼,他们打电话过来他也没有接。
他正想着是不是该报告一下会比较好,门外就传来一阵声响。
“叩叩,叩叩”
有人在敲门。
“阿祈,阿祈!”
是仝尔的声音。
“你在里面吧?阿祈!喂,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只有仝尔一个人的声音,看来只有他自己来了。
关祈走去开了门。
“吓死我们了,你没出事吧,”仝尔少有地围了条蓝色的围巾,“怎么两天都不见人影啊?怎么回事?”
“先进来吧。”
关祈知道自己头发乱糟糟,衣服穿的也不是很得体,但是他暂时不想打理。
仝尔走进屋子里,一直担心地望着关祈。他认识关祈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对方这种样子。
“坐吧。”
关祈像以往一样招呼客人坐下,然后去给客人倒茶。
“到底出什么事了?”
仝尔将背包放在一边,坐下来,接过他递过来的茶,问道。
“前天那个坠机事故,我母亲在飞机上面。”
“啊,居然是这样吗。”仝尔惊呼一声,捧着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可能需要再缓一两天,就麻烦回去跟他们说一声了。学校那边我会请假的,不用担心。”
“好,好……”
仝尔连忙点头。
“嗯……那个,我没什么事。”
关祈像是在辩解一般,硬生生憋出一句。
“那你父亲那边这么说?”
仝尔喝了口茶。
“他本来是打算料理后事的,但是仔细想想,还是我自己来比较方便。”
“那,今天你怎么过?”
“今天?就和平时一样啊,只不过是多接了几个电话罢了。”
关祈温和地笑笑。
“但是,今天是你生日……不是吗?”
关祈听了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件事了,连自己都已经完全忘记了。
原来还有人记得。
“你记得啊。”
“嗯。那个,礼物。”
仝尔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封面紫粉紫粉的书,关祈接过一看,是夏目漱石的《心》。
“真的太感谢了……我自己都快忘记了。嗯,起码你的礼物还是很让我开心的。”
关祈挠了挠头,释然地笑了出来。
“不用谢。”
仝尔不好意思地笑笑,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所以人生,无非是自己无法预料自己的未来。’
书的扉页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