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同本王一道用膳很为难吗？

翌日，众人都在偏殿用早膳，唯独不见十一的身影。

小南辰王一向是在正殿用膳，可不知为什么，偏偏今日有了例外，他晨时就传了膳到偏殿，位置也让下人布好了，但人却是到了开席才来。

偏殿里气氛压抑着，所有人都不敢擅自动筷，用食。

“师父怎么今日要来和我们一起用早膳啊？”一个幼年的男声，终于道出了众人的疑问。

“不知道啊……”坐在他身旁的女子，低声地回他，“可能是有什么事要和我们说吧。”

女子是周生辰第五个徒弟，她眉宇生得有灵气，眼眸圆大，在回答别人问题的时候，总是会很认真地盯着人的眼睛，不管她回什么，即便是荒谬的话，也能让人有几分信服。

“我看啊，应该是为了那个……”他话刚出了一半，就把后半截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师弟，怎么不说了？”她背对着门口，见师弟猛然低下了头，似乎是见到了什么人。

她转过头，才恍然。

一身蓝色长衫，挡住了一半的晨阳，有几束光都是从他的披风边上斜着进来的，然后汇聚到地面上扯出一道很长的光影。

影的源头，立着的就是周生辰。

“徒儿，拜见师父。”众人纷纷起身，倾首作揖。

周生辰眼眸一沉，走了进去，刚在门口已扫过众人一眼，发现少了一个徒弟。

待人坐下后，才摆手道，“十一呢？怎么不见她来。”

众人私下低语着，有的说她不知天高地厚，初入王府就不懂规矩，有的偷瞄着师父脸上的神情，不敢作答，还有的就是咕哝着，何时才能用膳，肚子都耐不住饿了。

“老九，你去问问，看看发生了何事。”周生辰执起桌上的一盏热茶，对着唇边，呼了几口气，氤氲缓缓历过鼻前，再到眼前。

此话一出，瞬时有人坐不住了。

老十丧着一脸，走到周生辰的身前，嗫嚅般道出了实情。

“师父，我错了，你打我，罚我都行，”他说，“是我告诉十一用早膳的去处的，然后……”

他不敢去看周生辰的眼睛，全程都尽显低眉顺眼的样，说话磕巴得很。

“然后什么？”周生辰语气颇重，神色却是平静。

“然后我说是在正殿用膳……”

老十说完话，整个人腿脚都发软了，紧紧地眯着眼，额间的纹路都多了几条。

周生辰把茶盏搁下，落声砰砰的，若不是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可能闻其声的人，都会以为是他要往地上摔什么东西。

“胡闹！”

“师父，您别生气，是徒儿的错。”此前还张牙舞爪的，现在面对这个人，老十就不敢造次了，只能惟命是从，听候发落。

他被那两字吓到两腿直跪到地上，那个响声不亚于方才茶盏的落桌声。

周生辰拢了拢衣袖，眼神一凌，“老十，闭门思过半月，还有罚抄兵法二十卷。”

“师父这，二……二十卷？！”别说二十了，罚一卷都能令他抓狂不已。

“怎么？嫌少啊？”淡淡的口气，却瘆人得很。

“没……没有，我这就去抄，这就去！”老十欠了欠身，就自行退了出去。

众人顿时都没了话，偏殿鸦雀无声。

最后周生辰也没有久待，交代了几句训示，就离开了偏殿。

正如所料，老十没有说谎。

周生辰刚回正殿，就看到了一个身着蓝色衣裙的女孩，立在门边，欲入不入。

她试着探头望进去，小手摸着前腹，嘴角微抿着。

“十一，”周生辰等她回视，眉眼终于带了点笑，“怎么不进去？”

十一见他来了，忙得欠身，怕失了礼数，再抬起头时，简要地做了几个手势，左手托着，右手在左手的掌心上，倒着几根指头，向前动了两下，然后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笑起时，很像晨时的朝露，干净不染一点尘俗。

“我知道了，”他笑，冲身旁的侍从道了一声，“去准备两份早膳。”

侍从刚要离去，周生辰又道，“等一下。”

他回看着十一，柔声地询问，“有什么戒口的吗？”

十一摇摇头，此时咕噜咕噜的几声，从她的前腹传了出来。

周生辰笑，侧身对侍从交代说，“快些，本王饿了。”

侍从目睹了眼前的一切，低声地应了，转身离开后，才敢偷偷地嗤笑。

周生辰把十一带了进去，两人面对面地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男人倒是淡定自若，小姑娘的脸就已经羞得红到了耳后。

“十一，以后你就同我一道用膳，可好？”他终于打开了话匣。

十一微微发怔，不知如何作答，兴许是眼前人音容皆好，再者权倾朝野，有着她不敢肖想的理由，连一道用膳，都觉得是自己坏了王府的规矩。

即便这个提议是周生辰自己提出来的，她也不敢逾越。

“是不情愿？”他问，“觉得为难吗？”

十一闻声抬起头，连番摇了两下以示否定。

周生辰笑，“那以后我们就在正殿用膳，每日三食，我都会让人去叫你，若我不在，你也可以选择在正殿或是偏殿用膳，你看，这样如何？”

十一微微颔首，旋即微笑起来。

从此便定下了这不成文的规矩，仅此她一人可与他一道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