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顷刻旖旎，终在藏书楼里，彻底地，肆意地，沦陷在他怀里。

坊间里说的，都是真的，他果然在月末回到了京城。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天入了夜，王府笼在一片静谧当中，数间小房都揿灭了火，唯有藏书楼的火烛还随风摇曳着，微微发亮。

一扇窗户微掩着，火光投到外处，楼下的人看得见，知道一定是她在上头等他。

一别数月，当是想念得紧，她已在藏书楼待了很多夜，想着的都是他立在桌前，倚着窗边，手中握着一盏茶，微呼着气，边和她诉说衷肠，论天下苍生、黎民疾苦。

周生辰，你该是回来了吧……

桌上的书被风吹得飒飒发声，连起了几页，又缓缓而落，十一用手按住，拿过桌上的

墨色砚台搁在书上，免得风再起，书页被吹皱了。

那本书是他出征前留下的，她看了整整十遍，论翻阅次数应当数不清的，纸也应会起皱，可她保存得很好，书页间皆是平整无褶。

她侧后处临着木梯，只隔了几尺的距离，还算近。

十一晃神，手撑着头，看向窗外发呆，两眼卧着映入的月光，似浸了水。

木梯有些动静，熟悉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十一察觉，闻声回头看着，心微颤了几下，这个时辰，这个地方，除了他不会再有旁人会来，所以……是师父。

待人立在了眼前，一身深靛蓝的长衣，手袖及肩头都落有巧致的针锈，发冠井然地束在头顶上，他双手倒背在身后，眉宇间有些倦意，鼻下却是盈盈一笑。

让人道不出他一点的不适，也丝毫看不出他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刚入府中，就先到了藏书楼。此刻两人的心，欲提着又好像在放下。

他笑，“我猜你一定在这，所以就上楼来看看。”

点了火烛，藏书楼就这丁点的微亮，想让人猜不到都难，他这是明知故说。

周生辰抬起脚，走了几步，立在她的身旁，低头看了几眼，桌上的书。

“都看完了吗？”他俯下身，手撑在桌上，手臂挨着她的肩，“里面的故事可有趣？”

他在自己的头顶上说着话，温热的鼻息呼了下来，他在问，而她的神却飘忽到了别处，心怦怦然，无法平静。

过了半晌，他又问，“见到你三哥，可还欢喜？”

周生辰起身，拉过身旁的木椅，落座。

十一才缓过神，对着他轻点了头，哥哥来府中陪她，自当是喜乐，这一切的安排，还得多谢他，是他对自己的妥善照顾。

十一伸手握住周生辰附在膝上的手，浅笑，微张开嘴，音没有，但口型让人辩出倒是不难，仅仅两字，“谢谢。”

周生辰的手背有些凉，可能是因为刚从外头进来，风的凉意浴在了身上，他翻转了手背，用掌心碰上她的手，五指张开，又缓合上，包裹着她的手。

手背是冷飕飕的，掌心却是温热的，一路烫进了十一的心，热到脸上。

周生辰本是有许多话要和她说，两地相思，心在一处，此时千言无语又堵在喉咙口，道不出，说不透。

只是这样慢慢地揉搓着手心里的手，把冷的都焐热了。

他抬起眼，看着她，似在观赏一幅惹人生怜的画，前襟掩下的心，波澜不平，想的事情比心更加的荒唐。

有冲动，想把人抵在书架上，吻下去。

十一面红耳赤地对着周生辰，自己的手就这样他揉着，不敢缩回去，又或是根本不想离开，他的眸光渐深，看她的眼神越发的深邃，像极了久别重逢，欲要与心上人生欢的神色。

就这样猜测，耳根都蔓延了红晕。

“十一，你现在可知上林赋那一句是何意？”他近身附在她的耳畔道。

十一侧眼，微摇了一下头，不知哪一句。

他握着她的双臂，把人拉了起来，往书架走去，她靠在他的胸前，依稀听到那心口处跳动的声音，“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周生辰的声音低了下来，夹杂着疲惫的嗓子，略显蛊惑。

他把十一桎梏在自己的怀前，手搂在她的腰上，低下头去，含上她微颤的唇，湿漉的触感渐深，他的吻慢慢地深入，一步一步地掠去了她的心魂、心魄。

十一懵懂地不知回应，由着他搂着自己，沉浸其中，心猿意马。

那一幕，是在记忆里深刻烙下的，时宜没齿难泯。

在藏书楼的那夜，周生辰的一句勾起了她的记忆，他问，“我真没在藏书楼里，这样亲过你？”

时宜笑了笑，莫有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