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数次的梦，无数次的遐想。

终归已是百转千回，逝去的历史……

他的功绩没有被载入史册，落下的却是忤逆的罪名，后世的人对他的好一概不知。

那又如何？

对她而言，周生辰

他所有的好，她都铭记着，放进心里。

半月而归，他倒是守信。

周生辰从不对她食言，战事终止，他便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直到半夜才到达府中。

她习惯晚睡，夜里总会挑有一盏灯供她看书，渐渐的形成了习惯。

若是灯还亮着，十一多半就未寝。

今夜她待得更晚些，数着日子，不出意外他肯定会回来，等侍女禀报了消息，她才可安睡。

午后的雨冲刷了久日的浊雾，今夜布满了星辰，闪烁着宁静的光。

她坐在窗前细数着空中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屈指成圈，遥想看清最亮的那一颗，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她有点难过，那颗星星太过耀眼，想着又岂是自己能独有的？

就像他一样，不能肖想，也不敢去奢望。

她端坐有些久了，正起身想出去走走，外面的枫叶随风飘落，俨然成了一片橘红，秋色倒不全是悲凉的，至少现在不是。

十一在枫树下驻足，摊开掌心接住了掉落的一片叶子，她莞尔一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叶瓣，忆起他为她置下的那片莲池。

莲出淤泥而不染，在繁杂的世俗里，

他依旧不忘初衷，天下，黎民百姓，

是他肩上的重任。

秋色间何来盛开的莲花，

有些东西就是不得长久。

就在她正回忆着，周生辰从石拱门处向她走近，脚步声沉稳有奏，她回过神来偏向他，微微一笑，虽不能言语，但足以让他知晓自己此刻有多心喜。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他低声问十一，轻轻挥手剥落沾在她发梢上的那片枫叶。她直直地看着他，墨色的眼眸在告诉他答案。

周生辰浅笑，“在等我？”

十一颔首，微红的脸上映着不好意思的羞意，不可置否，她确实在等他。

周生辰脱下了外袍，披在她的身上，“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明日我会查你的书。”

十一点了点头，上手抚过留有他些许余温的外袍，欠了欠身示意他，自己先回房了。

“去吧。”

周生辰看着她走进了房，才挪动开驻足的脚，离开了她所在的院落。

次日晨起，周生辰独自一人坐在藏书楼窗前的书台旁，一缕阳光映在他的脸上，折射出斑驳的侧影，俊容依稀可见。

十一端着煮好的茶水向他走去，小心地摆放下他平日里要用的茶具，步步都很周全。

他抬了抬手示意她坐到他的身旁，十一挪动了一下竹椅的位置，愈与他近些。

“十一，你现在可知这八字所谓何意？”

随着周生辰的目光，落到了书台的宣纸上: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那是她在墙上犹疑着，迟迟未落下笔的八字，是《上林赋》中谈及情爱的部分，那时的她确实不懂，而现在……

十一兀自摇摇头，表示不明。

周生辰执起笔用了另外一种字体，又誊抄了一遍那八字，虽言这字迹都一样好看，但现在写的却多了一点别样的情绪，可她说不上来感觉。

“世上最难懂的便是情，”他低声说道，

“十一……”周生辰唤她，而后又略微沉默，最后还是闭言不谈。

她把那盏温热的茶推到他手边，冲他眨了眨眼，周生辰执起茶盏，抿了两口，笑然，“茶艺有所长进。”

十一双手托着脸，淡淡地笑了。

随后周生辰又问了她几本书，上古的诗词，她已然熟读，《诗经》那些她是看了不下数十遍，任他抽默，也能一字不差地誊写在卷上。

十一喜欢周生辰的所绘的丹青，她指着那放在书架上的卷轴，回望他，再挥笔在纸上写道:教我画丹青可好？

周生辰莞尔一笑，“好。”

他对她一向耐心，俯下身低声一字一句地教导，他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握着笔，听着他的声音缓缓地绘出心中所想—— 一株莲花

“十一，”她偏过头，不甚与他的鼻尖擦过，近得都能听见她的心擂如鼓。

周生辰松开握着她的手，起身去拿那盏未饮完的茶水，她用手阻止他，把茶盏放到木盘上，摆手示意周生辰不要喝，茶凉了。

“那你再重新沏一壶茶水来吧。”

周生辰给了她回避的理由，轻声吩咐道。

十一微低着头，端起木盘欠了下身，离开了那片惹她脸热的境遇。

周生辰扶额，眯了会儿眼又睁开来，重新执起笔，蘸着点墨，在纸上写下八字:

长眉连娟，微睇绵藐。

清秀娟丽已然心醉，又何须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