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

秦连笙服侍好贺母休息下之后又出去把衣服洗好晾好便收拾了个小包袱装了些银钱和点心去接贺少爷

贺少爷所在的学堂是镇上唯一一座由政府牵头办起来的学堂，设立在整座镇的最中心

秦连笙不愿多花钱乘黄包车去，所以就这么走着从贺家走到了学堂

秦连笙走的早，她到的时候学堂里头还没有下课，隔着木质门板她依稀能听到里头传来的读书声和辩论声

秦连笙小时候家里穷，吃饭都成困难自然是没钱给给她读书，就是后来到了贺家也因为童养媳的身份而一直没能读上书，这会儿听着里头的读书声秦连笙无端地涌上艳羡之情

摸了摸一路上走来早已空空如也的肚子，秦连笙掏了掏包袱，从里面摸出来一张刚烙好不久的白面饼

秦连笙用衣袖随意擦了擦学堂门前的石阶坐了下来一边听着里面讨论学术的声音一边啃着白面馍馍

秦连笙一个馍馍还没啃完就听到了学堂里传来了打铃的声音，下一秒 她身后那一扇门就被推了开来

秦连笙抓着啃剩下的半个馍馍张望着寻找着自家少爷的身影

前面稀稀疏疏地出来几个学生之后，后面就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

几个男生女生被簇拥在中间，周围一圈人拼命地也想往最中间的那个圈子里挤，只可惜中间永远是那几个人，而他们身边的人却是换了又换

人头攒动中，秦连笙一眼便认出了中心的中心正是他们家少爷，秦连笙怕少爷找不到自己便举起一只手挥了挥，而后把另一只手里的馍馍咬在嘴里举起两只手一起挥舞

秦连笙唔唔唔唔！

瘦弱的秦连笙生怕少爷看不到她蹦哒了几下却不留神儿被身边的学生挤了几下

秦连笙稳住身子努力地往那边挤去

贺峻霖没看到她倒是他身边的那个少年先看到了逆着人流努力往来挤的瘦弱人儿

严浩翔捣了捣贺峻霖的胳膊偏过头去在他耳边说道

严浩翔诶，贺儿，那不是你家那个小童养媳吗？

贺峻霖顺着严浩翔下巴的方向看了过去

女孩儿小小的个子在人流中挤的尤为困难，好像是看到了贺峻霖看向这边的目光，女孩儿更加着急地挥着手

贺峻霖却是收回了目光，语气淡到好像根本不认识一样

贺峻霖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童养媳这一套？

贺峻霖我们现在要做的不就是革掉封建主义吗？

严浩翔眯了眯眼面上的笑意不减

严浩翔说的到也是，不过几年不见这丫头出落得还挺水灵

严浩翔如果遵从现在提倡的自由婚姻的话，我估计你们家门槛都得被踏破了

贺峻霖没有来得及回严浩翔的话，因为秦连笙已经跑到他面前了

依旧是土里土气的装扮，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样，两条又粗又黑的辫子挂在胸前

最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她嘴里居然还叼着一个白面馍馍！

周围的人群也因为秦连笙的出现而开始发出阵阵调侃嘲笑的声音

“哟，贺哥家这位真是水灵儿，就是脸素了些，气质呢……俗了些。”

“你这么一说呀，我倒是想起来一句话来，形容这位姑娘倒是真切。”

“赵小姐一向博古通今，晓知国内外，在下便想求教，不知赵小姐说的是哪一句？”

“如果春风总是吹拂这么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想来那春风也会觉得很无聊吧。”

“此乃夏目漱石先生之句，赵小姐当真厉害，学识实乃渊博。我等佩服。”

说话的赵小姐身着一身粉色洋裙，卷卷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脚踩着一双白色小皮鞋，从头到脚都是满满的西洋风

只消一眼，秦连笙就知道这些都是什么阶层的贵族子弟，是自己永远也达不到的高度

那赵小姐说这话的初衷似乎是为了讨好贺峻霖才这样说，只是说完之后在想要转过头去寻找认同感的时候碰了壁

贺峻霖的脸色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有些阴

只有秦连笙知道贺峻霖这是因为自己在外尚且勉强算得上是一个贺家人，赵小姐这番话可谓是把贺家的面子扔在地上踩

所以说，贺峻霖这情绪只关乎贺家脸面，与她无关

贺峻霖说完了？

贺峻霖你们说完了，就该到我说了吧？

贺峻霖出去留洋几月时间，你们便只长了口头上挖苦人的本事？今日上课之时先生提问怎的不见你们这般积极

贺峻霖现在挖苦一个女子倒是积极的很，这便是你们所谓的气度和见识修养？别说你们父母了，我都替你们感到不耻

贺峻霖倘若昔日教我们思辨的先生知晓你们将口才用在这上面，不知他会不会后悔曾教了你们

贺峻霖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正义凛然，周围一片寂静，没人敢公然和贺峻霖叫板，亦或是说没人敢和贺家叫板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贺兄不是也不喜封建制度包办婚姻吗？为何此时又出来维护这封建女子？”

贺峻霖长眸一扫，虽不是是谁说的，可就是这一眼让众人都觉得压力不小

贺峻霖且不说她尚是我贺家的人，是我母亲近前侍候的人，是我母亲看做女儿的人，单是说她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罢了，我替她的人格维护又怎样？你们方才说的不是一句玩笑话，而是对她人格上的侮辱，倘若有人这般议论你们的容貌，你们心中又有何感想？

这一回，人群中是真正地静了下来，没人再多说一句不是

贺峻霖无心与他们纠缠，抬步走出人群

秦连笙见他走了也亦步亦趋地跟上贺峻霖的步伐

贺峻霖走在前头半晌没听见动静，转过身一看才知道秦连笙这家伙两只手抱着包袱，嘴里叼着白面馍馍，哪里还能出点儿声音

贺峻霖伸出两指扯住白面馍馍的一端一扯便将半个白面馍馍从秦连笙嘴里扯了出来，然后拿着这馍馍敲了一下她的头

贺峻霖丑死了，怪不得他们都要这么奚落你，下次把自己收拾洋气一点儿

贺峻霖还有，不许用嘴叼着馍馍！

秦连笙怯生生地点点头，因着贺峻霖把馍馍拿走了，总算是腾出了嘴来说话

秦连笙刚才谢谢少爷替连笙解围，连笙感激不尽

贺峻霖本少爷只是在维护贺家被你丢掉的面子，你可不要多想什么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秦连笙连忙摇摇头

秦连笙连笙是万万不敢对少爷有非分之想的！

贺峻霖虽然心里觉得怪怪的，但听她这么保证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他只拿当半个妹妹看待，自然不希望他以后的妻子会是这样的土包子，怎么也得是一位优雅知性，知书达礼的姑娘

贺峻霖手一扬，那半个白面馍馍就飞到了路边沾满了尘土，秦连笙有些吃惊

几月不见怎么少爷又变得这么浪费！这可不行！

秦连笙小跑着过去捡起白面馍馍，拍了拍上面的土重新拿在手里

贺峻霖掉都掉了，还捡它做甚，小家子气的，还以为我贺家有多亏待你一样

秦连笙蹲在地上举着馍馍说

秦连笙少爷您有所不知，这在您看来不过是一个白面馍馍，可您知道这镇里乡里有多少人家吃不起白面，只能吃些窝窝头充饥吗？

秦连笙他们尚且不能谋生，我们却如此铺张浪费，这和革命口号喊起来以前有什么区别？

秦连笙旁边伸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抽走秦连笙手里沾了土的白面馍馍从旁边撕了一条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严浩翔我倒觉得这一次啊，贺儿你占下风

严浩翔你这小……婢女说得对

严浩翔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半个馍馍吃完，又笑着伸出手去拉还蹲在地上的秦连笙

严浩翔不起来吗？

看得有些痴了的秦连笙听到这句问话才反应过来，伸出手去拉那只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暖玉的葱葱手指

在伸出去的时候秦连笙却生了些自卑感，缩回手才衣服上又蹭了蹭才去牵住那只手站直身子

秦连笙谢谢您，好心的先生

严浩翔听到这称呼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儿来这是在叫他

严浩翔没关系，能帮助到你是我的荣幸

严浩翔举手投足间，言谈措辞中将一位优雅高贵的公子形象展露无遗，只需三两眼的接触就会让人心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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