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12）

前尘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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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羲禾感觉脑袋迷迷糊糊的，天地间倏然混沌一片，找不到一丝清明。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囚在一个牢笼里，四周人山人海，夹杂着窃窃私语声。

“大家看好了，这就是那克死家中父老的林羲禾！不孝女，扫把星！迟早我们都会被她害死！趁她如今心智尚未成熟，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一道温婉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却令羲禾感到如坠冰窖。

周遭围观的人纷纷应和，起初他们只是扬声示威。嘴上不断喊着“杀死扫把星，邪祟不进门”，后来，他们逐渐开始往笼子里扔各种东西。

冒着热气的鸡血、散发着腥味的狗血、烂臭的蔬菜、生鸡蛋……

扔累了，又有人折了几根柳枝，一鞭子，两鞭子，“啪啪”几道清脆的响声，往林羲禾身上打去。

待到黄昏之时，浑身还有一丝气力的羲禾抬眸望向四周。

渐进傍晚，夕阳西斜，远处巍峨青山依旧在，拨开云雾，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林羲禾不知何时被人放在石阶上，旁边的刑架上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刀具。

还有人直接席地而坐，开始磨刀，更过分的是还有卖刀的铺子直接临时搬到此处，炫耀着，自己的刀多么锋利。

是的，多么锋利。

约莫一个时辰后，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天际线，与此同时，林羲禾只感觉到身上越来越疼。

锋利无比的匕首如同开玩笑似的，一刀一刀刺在腹部，鲜血汩汩流出，润湿了石阶。

好疼！好疼！真的好疼！！！

疼疼疼疼疼疼！！真的疼死了！！

林羲禾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声音近乎咆哮，惨不忍睹。或许，她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甚至比死亡的感受痛苦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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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羲禾模模糊糊听到“把她随便扔到荒野里，自生自灭”这样的声音。

后来，她的确被扔到一处邪祟频生的丛林中。约莫午夜之时，林羲禾突然感到一阵急促的阴风呼啸而过。

紧接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整整齐齐、气势恢宏的脚步声；不是人类发出的邪笑；小鬼啃噬东西的声音……

林羲禾动了动手指，腰间的那条白绫陡然飞出。

它！居然在保护她！！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周围蠢蠢欲动的小鬼们便都被白绫制压了下去，而且最邪门的是，这条白绫越杀越强。

它好像有一种难以置信的能力——能够吞噬对方修为。

“白绫啊……”

林羲禾忍着喉咙的苦涩，艰难发出声音，哀求道。

“倘若你真的愿意帮助我的话，……请把我带回连翘姐姐身边……”

那白绫飞到羲禾身边，俯身挨了挨她的脸，很是俏皮的扭了扭身子，仿佛是在答应。

“谢谢……”

说完这句话，林羲禾便觉得脑袋一昏，什么也意识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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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羲禾在那间格外熟悉且简陋的房屋里醒来。连翘趴在她的身边，看起来困倦极了，连羲禾轻轻把外衣披在她身上都不知。

羲禾把脸深深埋在手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泪水缓缓流下，使有些发脓的伤口更加疼痛。

但是她已经感觉不出来了。

这一遭，林羲禾恍然隔世，她在十岁的年纪，明白了什么叫做，人情薄凉。

“羲禾，你醒啦？你喝不喝水，饿不饿？”

突然，连翘醒了过来，憔悴不堪的身子扶住羲禾，说话都软弱无力。她望了望四周，却又不说话了，喉咙酸涩无比。

她要面临一个血淋淋的真相：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

林羲禾开始埋怨自己，是啊，是她自己作死。

可是如果她没去呢，羲禾转眼看向连翘，那张美丽却苍白的脸上，透着无奈与沧桑。

隐隐间，她看见连翘的鬓间多了几丝银发。

二十多岁的年纪！明明她正值桃李年华啊！

倘若她不去，继续看着连翘为了两个孩子出卖自己的尊严，自己的身体，顶着浪荡的标签，为她和堂弟活着吗？

对了！堂弟呢？！

林深在哪里？！

羲禾猛然发现，身边并没有林深的身影，一个可怕的念头陡然产，她看向连翘，颤颤巍巍地问道：

“林……林深，他……”

说到此处，林羲禾忍不住红了眼眶。

连翘怔了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少顷，她指了指头顶：“他在看长河日落，在看星空万里……”

“……”

林深死了。

死于饥寒交迫，死于贫苦交加，死于人性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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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连翘病倒了。

而不幸中的万幸，林羲禾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缕曙光——旧友苏曼。

以往，浔阳城林府一家独大，有很多不起眼的小门小派攀附，林长苏尽量都是小心应附着，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从未给人摆过脸色。

苏家便是其中一支。

苏曼性格娴静，人都道是个美人胚子，而且她与羲禾素来交好。

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苏曼找到了林羲禾。此时，她正呆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将死未死的连翘，不知道该怎么办。

“羲禾！”

林羲禾眨了眨眼睛，看向门口。只见苏曼极其身后跟着的一个女人缓缓走过来。

看样子，那应该是她的母亲。

因为苏曼说过，她的母亲长得很美，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妖娆妩媚。

“苏曼这孩子一直惦记你，我也只好托人找到你的住址，带她过来了。”

女人一脸同情，嘴角流露出一缕意味不明的笑容。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们的。毕竟，林家与苏家好歹是世交。”

女人告诉林羲禾，连翘的病无药可治，必须请求仙门世家来相助。

她说，江南姑苏蓝氏是为五大世家之一，其家族坐落在云深不知处。

从山脚爬到山顶，总共有三千级台阶，只要林羲禾从山脚第一级台阶开始行跪拜礼，每上一阶，行一次跪拜礼，直至拜到最后一层，姑苏蓝氏的人就会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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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千里，夜色迷离，一轮弦月高悬于半空之上，像是被谁撕破了一块，然后捏碎了撒出去，变成了漫天的星子。

林羲禾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台阶，登时发怔。

爬一阶，行跪拜礼一次。

林羲禾弯腰，径直跪在第一阶，额头重重磕在石头上，刺骨的痛意如今已经令她麻木了，仿佛感觉不到了。

支撑不下去了，就趴一会儿，手磨破了，也没管，继续磕头。

磕一次，全身都仿佛散架一般。

有时一个没留神，就摔了下去，林羲禾想骂人，又骂不出来，干脆什么也不干了，坐在台阶上，发呆。

汩汩流出的血弄脏了三千台阶，一路往下望去，一道血迹一直蔓延上升。

次日，曙光落在她的身上。

林羲禾第一眼见到的人，是蓝忘机。

那时的蓝忘机，就已有名士之姿。

淡淡的光晕清浅地勾勒着蓝忘机沉稳却稚嫩的身影，一袭白衣素练，一柄避尘利剑，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彼时，他的眸子里满是震惊，在外人看来，却是平静得很。

林羲禾用被石阶磨破的手，拽了拽蓝忘机的衣摆，喃喃道：

“有人告诉我，沿着石阶上来，……每遇一级石阶，行一次跪拜礼，待三千台阶行过，……入云深不知处，你们就能帮我……”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语气带了一丝悲凉与沧桑。

“…….我有一个朋友，她生病了。”

“……你……可不可以帮我救她，我没有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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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