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秋风吹红漫山遍野的枫叶，太阳刚刚溜下山头，钱小娥家大门朝南开着，秋风一股脑钻进了屋子，小凤，小礼和小娥三个娃娃依偎在奶奶的怀里，几分暖气瞬间被一洗而空。
小娥忽然感觉到一滴滴咸咸的东西掉在了自己的脸上，她抬头看着奶奶正在抽泣着。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独自照顾着三个娃娃，显得格外的力不从心，尤其是黄楚歌的离家出走，对这个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想到这些小娥奶奶每晚都会哭上一阵子。
小凤和小礼都望着眼前的大山发呆，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出这阴霾的大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父亲钱大满仿佛离家了好久好久，而母亲黄楚歌突然的抛家弃子，让孩子们看不到未来，留下的只有生活的无奈。
钱大满好久没往家里寄过钱了，本身就寒酸的生活，根本没办法再同时支撑三个娃娃一起念书。奶奶思来想去，家里就小凤和小礼大一点儿，就让他们不念书了，出来帮衬一下家里，做做家务活，一起来供应小娥念书。
屋漏偏逢连夜雨，钱大满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他跟的包工头赔了了个血本无归，正好赶在年前，大家都等着拿钱回家过年，可是包工头没有一点钱可以给工人们发工资。
“这马上过年了，我们大伙跟着你脏活苦活干了一年了，你这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你让大伙儿咋个活？”工人们把包工头的屋子为了个水泄不通。
“我确实一分钱都么得啊，哪怕是我有一点钱，我肯定都会给大家的，你们能不能再宽限我两天，容我再想想办法。”包工头在屋里苦苦哀求着，死活不敢开门。
“你们不要想着耍啥小聪明，再给你三天时间，再拿不出钱来，我们把你们胳膊和腿都卸了去。”工人们都抛出了狠话。
“大满，你说我命咋这么苦，苦苦挣了好几年的钱不但赔个精光，现在还欠工人们一屁股账，这让我咋个活啊！”包工头对大满诉苦。
“谁也想不到啊，我当初跟你出来，本来想着挣大钱的，结果现在弄成这种地步了。”大满说道。
“大满，你帮我想想办法，如果三天后，拿不出钱我肯定活不了了。”包工头得病乱投医，他居然想让钱大满给他拿钱，却忘了钱大满比自己还穷，也是几个月没发工资了。
“老大哥啊，我都好几个月工资没有跟你要了，我现在也拿不出一分钱来啊！更何况那么多工人们的工资又不是个小数目，咱哪里能弄来这么多钱啊！”大满说道。
尽管屋外大部分工人都走了，但是还留了几个人守着屋子，怕他们趁着晚上溜走，显然是不给他们活路。
包工头看着屋子四转还站了好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想逃跑那是没有半点希望。
“算了，不要白费力气了，咱们是跑不出去的，你看这屋子四转站了好几个人。”大满说道。
“那咋办啊？”包工头被吓得焦头乱额，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那还能咋办呢？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嘛！今晚已经很晚了，我先困醒了，明天白天再想办法吧！”大满说完，就卷着铺盖缩在屋子的一角，呼呼大睡了。
“大满，大满，”包工头喊着，“你这货居然还能困得着，我也是服了。”
“完了，完了，这次真的完了。”包工头越想越没辙了，他脑子一热，把屋里平时药老鼠的老鼠药往嘴里倒了一些，瞬间倒地，口吐白沫，七窍流血而死。此时，屋外秋风萧瑟，几个看守的人冻得瑟瑟发抖，而钱大满却困得正香。
“老大哥，我想到办法了。”大满一下子醒了。
钱大满看着边上躺着的包工头，七窍流血，半个身子搭在他身上，心里一阵寒颤，猛地一把推开了包工头硬邦邦的身体，蜷缩在墙拐拐里，默不作声。
“这天马上都快亮了，这两个人咋还不出来。”一个看守人说。
“反正他们也跑不了，看他们能玩出啥把戏。”一个看守人回答道。
看守人围着小屋打转，手指头冻得僵硬，不能屈伸，破旧的军大衣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哈出的气如同烟圈一样，瞬间被凝成了小冰渣，掉落在地。
远处的山上费劲地冒出了一个大火球，睡眼朦胧，刚睡醒的样子，恍恍惚惚，徒有其表而已，没有一点温度。
“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还不起来想办法找工钱。”看守人在太阳下有了些活力，扯着嗓子喊叫。
“还有两天时间了，你以为你躲在里面不出来了，这事情就算了嘛！”另一个看守的喊道。
钱大满被看守的人几番轮流粗话轰炸之后，才逐渐从恍恍惚惚中清醒过来。
他想:完了完了，这不争气的包工头，一走了之了，只剩哈我一个人了，该咋个办啊？当初真是瞎了眼，听了他的话，跟他一路包矿，现在赔的裤子都么得穿的了，就连老命都要赔上了。
钱大满急得在屋里直打转，走来走去的，竟一时不知所措。
“你们还躲在屋里磨蹭个啥子，还不赶紧滚出来。”一个看守人说完，接着就一脚踹开了小屋的门。
“好啊！你居然为了拿你的工钱，把包工头谋害了。”看守人喊道。
“钱大满，你这个人好歹毒啊！”一个看守人说道。
正在看守人和钱大满打口水战的时候，昨晚回去困醒的那一帮子工人一起来到了小屋前面。
“大伙也都看到了，这个钱大满为了弄回家的路钱，居然杀了包工头，我们这钱找谁个要啊！”一个看守人喊道。
“我们大伙都下了一年的苦了，钱还能让你一个人拿走了，那还能行。”一个工人喊道。
“就是，凭啥子钱都你一个人落了。”一个工人喊道。
“把钱拿出来！”
“把钱拿出来！”
“把钱拿出来！”所有工人七嘴八舌的喊着。
“大家听我说，包工头不是我杀的，他是喝了墙角的老鼠药死的，我也没有拿他一分钱。”钱大满解释道。
“谁相信他的话？反正我不信。你见过贼娃子偷了东西，你没抓住，他能承认他是贼娃子吗？”一个工人喊道。
“就是的，你不消扯谎了，赶紧把钱拿出来。”另一个工人喊道。
“我真的没有拿他钱，他就没有钱，我身上也没有一分钱，不信，你们搜我的身。”钱大满憋屈的说道。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和包工头老家在一起，他死了，这个钱你把他出。”一个工人说道。
“我们虽然是一堆的人，但是也不沾亲不带故的，我也是给他干苦力的，跟大家一样。”钱大满说着。
“你尽在那里说鬼话，他跟你么关系才怪，谁不知道你们是邻居。”一个工人说道。
“那你给他家里人打电话，让他家里人把钱给我们打过来。”一个工人说道。
“好想法，那你跟我过来，给包工头家里打电话。”一个壮壮的小伙子过来抓住了钱大满的衣领，拉到公用电话房。
“你听我说，等哈打电话，你不要说包工头死了，要是拿不到钱，小心我们也弄死你。听到没？”壮小伙说道。
“晓得了。”钱大满低声的回答道。
“来，打电话！”壮小伙把钱大满推到公用电话面前。
钱大满哆哆嗦嗦地从里衣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破乱的小本子，把手指头在舌头上舔了一下，然后在小本子上翻来翻去，寻找着包工头屋里的电话。
“找到没，还没找到啊？你最好不要耍啥花样？”壮小伙凶道。
“找到了，找到了！”钱大满说道。
“那就快点打。”壮小伙说道。
钱大满用颤抖的糙手拨打着电话号码:0914——5875265。
电话里一声接着一声响，一声声响在钱大满的心里，他特别忐忑，又希望有人接，又希望不要有人接，心里十分矛盾。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钱大满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怎么样？打通了没？”壮小伙说道。
“么人接听。”钱大满道。
“么人接？再打。”壮小伙喊道。
钱大满把听筒扣上，再提起来，又颤颤巍巍地开始拨打电话号码。
几声响声之后，又迎来了同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怎么样？还没人接吗？”壮小伙喊道。
“还是么人接。”钱大满说道。
“我就不信了，明天再接着打。”壮小伙边说边把钱大满拉回到小屋前面。
“小壮，咋样？电话打通没？”一个抽着烟的工人问道。
“打了好几遍，都没有人接。”壮小伙回答道。
“那咋办？”好几个工人问道。
“先把他关起来，明天让他接着打！”抽烟人说道。
钱大满又被关回了小屋，包工头的尸体还冷冰冰的躺在屋里，让人看着就心生恐惧，更不用提还要和他待上一夜。
“电话没打通之前，不要给他吃任何东西！”抽烟人吩咐道。
“好。”
“晚上给我看好了，不要让他跑了，我们还指望着他弄钱回家过年呢！”抽烟人说道。
“没问题，绝对不会让他跑的。”看守人说道。
夜色渐渐地拉下帷幕，钱大满看着眼前这个七窍流血的包工头，不觉间毛骨悚然，屋里的煤油灯随着冬风摇摆着，随时都有灭的可能性，让胆大的钱大满也浑身直冒冷汗。
今天晚上和昨晚大不一样，昨晚钱大满可以呼呼大睡，今晚他却眼皮子眨都不敢眨一下，直勾勾地盯着包工头的身体，生怕他起来掐死自己。
多么难熬的一夜，钱大满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出了太阳，天亮了。
“钱大满，出来。”看守人喊道。
钱大满等这一刻很久了，他不愿意再和这冰冷的尸体多待半刻，一喊就出来了。
“来了。”当钱大满出来的时候，工人们都已经在屋外了。
“还不快跟我一起去打电话！”壮小伙又揪住了钱大满的衣领拖向了公共电话房。
“快打！”壮小伙喊道。
钱大满又打了一遍，这一次电话里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怎么样，打通没？”壮小伙喊道。
“停……停机了。”钱大满吞吞吐吐地说道。
“什么？停机了？你别忽悠我？”壮小伙喊道。
“来，再拨打一遍，我来听。”壮小伙说道。
“你听。”钱大满拨了电话，把话筒递给了壮小伙。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请稍后再拨！”
“草，还真他么停机了！”壮小伙把话筒狠狠地摔在桌上。
“来，你过来，你死定了。”壮小伙拽着钱大满往工人那里去。
“这不能怪我啊，又不是我让电话打不通的。”钱大满说着。
“这电话打不通，大家拿不到钱，你肯定死定了。”壮小伙喊道。
钱大满见情况不妙，用力一甩，拜托了壮小伙的束缚，往山下逃跑。
“大伙快来，钱大满跑了，钱大满跑了！”壮小伙喊道。
工人们一肚子恶气，不打一处来，都提起铁锹纷纷追了上去。一个钱大满怎么能躲过这么多人的围堵，没跑几步，就被活生生按在了地上。
“跑，来，你再跑一个试试。”吸烟人将烟头摁在了钱大满的手背上。
“我不跑了，我再也不跑了。”钱大满被疼得死去活来。
“包工头家里电话打不通，那我再给你一条活路，你给你家里打电话，拿不到钱，一样弄死你。”吸烟人说道。
“小壮，拖过去再打电话。”吸烟人说道。
“好的。”壮小伙说道。
钱大满又被拖到公用电话房，这次他被按在了电话桌上，他没有半点逃跑的机会。
“快打！”壮小伙道。
“救命。”钱大满一打通电话就被壮小伙掐断了电话。
“你找死。”壮小伙把钱大满拖到工人堆里。
“他居然向家里求救，没有说钱的事。”壮小伙跟大家说道。
“给你活路，你非要找死，给我往死里打。”吸烟人喊道。
一堆人一拥而上，对钱大满拳打脚踢，一会儿功夫，钱大满就被打的鼻青脸肿。
“真的打死吗？”壮小伙问。
“费他一条腿就算了。”吸烟人说道。
壮小伙拎起铁锹狠狠地朝钱大满腿上砸去，只听见疙瘩一声，钱大满的一条腿断了，鲜血浸湿整条腿。
“走。”吸烟人带走了所有的工人。
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只剩钱大满一个人躺在冰天雪地里，鲜血顺着冰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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