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一半火焰一半溪水

温存的时间如果能够漫长如宇宙般去穷尽那该多好，这样的想法自然不肯从每一方的嘴里露出，正如从小家长就教导男儿有泪不轻弹，而不管是周书言还是李尔已经不顾不得这些约定俗成的东西。

“你相信奇迹么？”李尔轻轻地点点缀此刻在他怀里的男孩的额头，他总觉得无论五年还是十年，甚至是五十年，他始终是自己的男孩，虽然与之匹配的硬汉形象不相符，接着他又说，“真想不通你其实很温柔，没想到职业反差这么大。”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被跟我拽这些陈词滥调。”“本来就是。”

说着用鼻子去顶他的，肯定是被狠狠地反咬一口。深入，再深入，似乎要把对方吃下去，以便谁也无法抽离自己的身体。

此时的雷声鹊起，床头玻璃立体闹钟显示凌晨两点半，雷声更是势如破竹，节节高声。他们在静听，等待，等待一个宁静的后半夜。

雷声渐息，像是闷闷的呜咽。睡意全无的二人，背靠枕头，“明天就要走了，给你讲个故事？”这话说得很轻松，尽量不含伤感，就当自己很快回来。周书言是这样想的，李尔也是。

李尔嗯了一声，窗外的天际闪电划过，那黑的一片天被划破，一道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周书言难得的文绉绉。

“以前你总是痞痞的样子，是演的？”“或许是假戏真做了吧。”说完两人噗嗤笑，未来好像变得可以期待。“李尔，要相信，未来可期。”“嗯。”不过又心照不宣的不去想太多关于未来的事情。

“故事还讲不讲？好像我俩一直在装文艺“女青年”，谁知道人家文艺是真文艺，我俩再这么下去就是婆婆妈妈的娘们儿了。”“嗨，没事儿，角色转换一下也不坏，难得这么有诗意的夜晚。”轰隆轰隆。二人大笑，异口同声，的确很有“诗意。”

我妈小时候不仅是家里的老大，甚至在整个学校里也是大姐大，爱打抱不平，谁家女孩被男生欺负了铁定第一个站出来。

记得她说小时候农场里闲下来的时候她就会带头领着一帮女孩去广场上看电影，白天她们去烫了港式爆炸头，针织套头衫配牛仔裤，就她不喜欢穿裙子。

那晚在广场上被一群男生，算是地痞拦住，其中一个女孩被“欺负。”其实只是那男孩说要请姑娘吃饭喝酒，但是女孩不答应，如果对方绅士一点，或许还有得救，我妈最讨厌那些人嬉皮笑脸的对女孩子说话。

不会追还惹人厌，我妈站出来把对方骂回去，从此成了公认的男人婆，到了27岁还没嫁出去。

那天晚上她带头把那些男孩子倚在墙角的自行车轮胎全数扎破了，包括我爸的。

当时没人敢找我妈理论，就我爸周克一个人出来迎战。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络起来，开始谈恋爱，我小舅特别不待见我爸，每次他一来就被我小舅扔石头。

谁知道呢，我妈堪称完美“骗术师，”计中计，我爸这个人非常警惕，他背地里早就调查我妈了，那些年是他们南下最频繁的几年。”

“这么说你妈妈是卧底？”

“其实我爸有点怀疑了，只不过当时我妈意外怀了我.......。”

“后来呢？”

“我就觉得我们一家人好像都各自从不同地方来的，陌生人一样，我甚至搞不清楚周克是真心爱我妈还是他们都在演戏，只是看谁最先露出破绽，谁先输。好像是命定的一样，我出生就注定和周克对立，你说我们一家人是不是挺悲哀的？”

“如果不是因为你，或许我根本无法想象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甚至不敢问我妈，到底跟我爸之间是敌人还是爱人，后来我爸性情大变，隐约觉得是在找到突破口摆脱这段道不明的关系，谁也不说破，是对抗又不全是。”

不是每一次“危机”都必定充斥硝烟，清晨的天很明显经历了雷雨的冲刷，天际一半深蓝一半明白，聊天一直到现在，再过三十分钟，离别就会如期而至，李尔感叹，他们的每一次离别都是一个原因，不能道明。

两人都长大了，正因如此，周书言的顾虑是白白堆积了。“你说，以前我要是知道你突然离开的事实，我会不会也能像今天一样假装很淡定？”“你的意思是舍不得我？”周书言一语道破李尔的话外音。“如果你那个时候告诉我，也许我就不会更爱你了。”“这么深刻？”

“废话。”

典型的北方早餐，周书言一直没法吃噜豆腐花，第一尝试的时候才知道，还是加白糖更合自己的胃口。

“本来豆腐花放了噜就油腻得很，我感觉脏兮兮的。”坐在餐桌对面的李尔吃得津津有味儿的模样，“就跟香菜一样，一开始我也不喜欢，后来就习惯了。时间是可以改变一切的。”

“那时间在我这里没用。”

“希望对你没用，一直喜欢我。”

猝不及防的蜜糖，如同他此刻碗里的白糖豆腐花，更加甜了。

“你一直这么会说肉麻话。”

周书言一边收拾餐桌，将塑料袋分类和其他的果皮分类装进不同的袋子，李尔笑他，“你干嘛分类？国家还没有规定呢。”“可能是洁癖吧，以前去东京的时候就习惯了，”“你还去过东京？我怎么不知道？”“你不能知道的事情多了。”

李尔从背后抱他，“不过，我理解。”

默契的是，李尔与周书言一直没有互相给出绝对性的承诺，大概早就明白，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就像是很多秘密，不是每一个都能说出口。

“不是每天都是阳光灿烂。谁知道昨晚还打雷下雨呢对吧。”两人异口同声。眼神示意，“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李尔没有送他去火车站，不想让今天变成特例，他们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周书言去执行任务，李尔去照常去医院上班，没有感伤。

温诗雅原本以为李尔又会找她喝酒哭一顿，“我明天跟我老公去阿尔及利亚，”“什么？啥时候结婚了？”“就领证了，没打算办酒席，太麻烦。”李尔说，“不过，你这样也不奇怪，每个人都变了，温诗雅，你变得越来越好了。”“你是说我以前不好？”“没那个意思。”“我知道，开玩笑的啦。”“周周的事情你还好吧？”“没事啊，我已经不是高中时期的卫斯理了，你忘了？”“嘿嘿，那恭喜你，你也变得越来越好了。”

生活如果是如同火一样热烈，又如溪水一样潺潺流动，都很好，李尔突然心里明白，他对周书言的感情是一半热烈的火焰，一半是轻冷的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