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真

墨燃睁开眼，望着奢华的屋顶陷入沉思，重生的一切真的是他的梦吗？可一切都是如此真实，真实到不归插入心脏的感觉都一清二楚。

真实到，师尊的喜怒哀乐都如此清晰。可明明，不久之前他还笑着和师尊说要养猫，要师尊裁手帕，给师尊买梨花白……

怎么会一眨眼，就回到了这个空荡的巫山殿，回到了这个……地狱。

红莲水榭他去过，师尊尸骨已变为黄土，这段时间他试遍招魂之术，都无果。

巫山殿的仆从只剩刘公，其他人早在他前世都一并打发，但不知为何，自己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找来了刘公。

就在昨天，刘公告诉他，华碧楠要来。

华碧楠，这个名字他和师尊暗访时在孤月夜听到过，寒鳞圣手华碧楠，他为什么回来？自己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公这个被自己困在这里半辈子的人问不出什么，问了也没告诉自己，而华碧楠这个人，说中午到，此时都下午还不见影子，墨燃实在好奇是何方神圣。

这几日墨燃没事发发呆，在红莲水榭坐着，刘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墨燃自己都不知为何，心思竟然出奇平静。

平静的接受现实，平静的坐在红莲水榭中，看着这里，终日不发一言，内心总感觉有什么没做完。

“陛下，寒鳞圣手到了。”

刘公在门外回答，墨燃嗯一声，让人进门。

大门打开，阳光照进巫山殿，门口的人背对着太阳，身上似在发光，晃得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他脚步轻盈，从背影看是个美人，还很熟悉，没几步就走入殿内，墨燃也看清了他的样貌。

原本昏暗的殿堂，也因他的到来，满屋生辉，这个人，生得当真是极美。

他惯于放落的长发，此刻高束而起，绣着精细纹饰的一字巾端端正正地配在额前，整个人精神面貌很不一样，竟是半点柔弱气质都不再有，一双桃花眼含情流波，明朗清澈。

就是这样一个美人，却墨燃惊如雷霆轰顶，不过到底记得自身处境，皇帝做了那么多年，演技是必要的，装模作样是他的特长。

“不是说好在等等，怎么？如此急不可耐？另一个时空可被你搅的不成样子，”师昧淡笑着，甚至带着嘲讽，这样的表情，在以前，墨燃从未在师昧脸上看过，“我看了一下，另一个你，这个时候尸身可停在红莲水榭。”

“哦对了，你的好师尊多番为你招魂无果，再过几年，说不定你就可以借着他的身份回去，不过现在的问题是，那个东西不好拿到。”

墨燃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理出来的就是一切都是真得，只不过机缘巧合，他的魂魄又回到了这个前世已死的尸身上。

时空生死门！

三大禁术之一，时空生死门！

师昧在利用他打开时空生死门，进而扰乱另一个红尘。

墨燃修习三大禁术，自然对时空生死门很清楚。

如果只是撕裂一个小口子，不会有多大影响，就像伤口会结痂，时空也会修复。

可听师昧的话，他撕裂的裂缝绝对不小。

师昧要做什么他并不清楚，可他在打扫红莲水榭时看到过一本有关时空生死门介绍的古书，红尘秩序一旦紊乱，必不会善始善终，一切都将归于混沌。

“本座没心情听你说，没事就退下，”纵然那么多年没做皇帝，可墨燃依旧可以快速代入角色。

师昧修眉颦起，不大满意，“你不要忘了，我才是你的主人，你必须听命于我。”

“本座不会听命任何人。”

复又在心中默默补上一句，“师尊除外。”

师昧虽然恼怒，但这黑暗之主疯起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连他这个主人都无法做到完全掌控，不过不着急，只要拿到那个东西，他就能把踏仙君回炉重造，届时必将是一把听话的剑。

“我最后在说一遍，如今时机不对，你不要在擅自行动，”师昧说完转身，留墨燃一个人坐在大殿之上。

墨燃心烦意乱，抬步去红莲水榭，路过书信匣，鬼使神差走进去。

这里的信件都是门派弟子写的，按长老分区，玉衡长老的弟子很少，墨燃一眼就看到他们三个的信件。

自己的最多，三百多封，薛蒙和师昧的只有几封。墨燃打开自己的信件，信件开头，都是“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都是他写给故人的，有阿娘的、荀姐姐的……

可这些，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时候的事，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记忆都很模糊，就好像被人刻意抹去。

脑子一顿，墨燃整个人头昏目眩，就好像有东西控制着他，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是师昧做得，刚才的主人，兴许就是这个意思，让自己听命于他，不得背叛，打乱自己的记忆，方便操控。

“可恶，师明净……”墨燃捂着头蹲在地上，试图和药物抗争。

他才不要被人摆控，他还要去找楚晚宁，不能变成没有思想的利器，他只听命楚晚宁，也只有楚晚宁可以控制他。

心脏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墨燃蜷缩在书架角落里，紧咬牙关，脑子空白一片，意识开始模糊，他没注意到，自己心口弥漫着黑烟。

师昧觉察到控制松动，急忙跑去巫山殿，看到蜷缩在书架下昏过去的人，冷笑两声，蹲下身，手指放在他的额头上。

“你怎么就不能听话些？总是想着逃离，你莫不是忘了，没有我，你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师昧散了墨燃的魂，又味了他一些药，整个巫山殿除了刘公也就他们三，师昧可扛不动墨燃，于是果断让他睡这里。

墨燃脑子混沌，意识却清醒，外界的声音都可以听到，师昧的话落入耳朵，墨燃已经没多余的心思打理，前世今生的记忆不断涌现，包括那些早已被埋藏在心底遗忘的记忆。

那个严寒的大雪夜，给他米粥喝的恩公哥哥;一笔一划教他读书写字，修行练武的人;通天塔下的男人;初次心动的人，都是师尊。

从始至终都是楚晚宁，前世今生，缘深遇君，缘浅误君，竟都是命。

师昧给楚晚宁种八苦长恨花，被自己拦下，自此之后，他善心泯灭，只记得师昧的好，把师尊的好当做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