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桑树下吃饭时，楚晚宁向田间瞥了几眼，收割的有三分之二，剩余这些，下午就可以割完。
“菱儿，去给仙君再添碗饭。”
众人围坐一团，大娘瞥见墨燃吃的快，不消一会儿碗就见了底，忙说道。
墨燃却把碗筷一放，很着急似的，笑了笑说：“不用，我吃饱了，我有点事儿，要先出村子一趟，迟一些再回来，你们先吃。”
菱儿很惊讶，旋即流露出了些不安：“仙君就吃这么一点吗？可是饭菜不合你的口味？你要是不喜欢……我要不……再去给你单独做一些……”
“劳姑娘费心，饭菜很合口味，”墨燃没看明白姑娘家的心思，爽直的挥挥手，径直朝马厩走去。
楚晚宁问他：“你去哪儿？”
墨燃侧过半张脸笑：“去买些东西，很快就回来。”
“仙君——”
“随他去。”楚晚宁夹了一块煎豆腐，淡淡地说道。
虽然这两位仙君是一块儿来的，但谁地位高，谁地位低，谁说话分量更重，明眼人都瞧的出来，更何况楚晚宁天生长得便有些肃冷，既然他开口了，村人也就不好再多问，由着墨燃去了。
下午依旧不见墨燃回来，这些稻谷村民下午割不完，放在明日又没必要，楚晚宁换身衣服褪去鞋袜，走入田间。
平日里都是摆弄硬邦邦的木头，遇到这软秸秆，楚晚宁有点无从下手，割的很笨拙，而且田间走起来滑腻腻的触感让他大皱眉头。
好几次镰刀擦着他手指划过，险中又险。墨燃回来没看到师尊，找了一圈发现师尊在田间劳作，动作笨拙又执着，镰刀尖锋划过白细的指节，魂都快飞出来了。
“师尊！”当即大喊惊得楚晚宁手一抖，当真划伤了手指，鲜血滴答滴答向下流。
痛感使楚晚宁皱起眉头，可看到墨燃疾冲冲跳到田间，抓着他手去止血，张开手，伤也不是很疼。
墨燃撕下一块干净的衣角缠在楚晚宁手上，“师尊为何不等我回来？”
“谁知道你何时回。”
“我这不是回来了！”
楚晚宁收回手，耳尖泛红，“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师尊，我错了，以后不会了，”墨燃挠挠头，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楚晚宁生气了。
墨燃拉着楚晚宁的手，细细处理好伤口，敷上王夫人的药膏，从袖子上撕下一条干净的布条包扎好才放心。
楚晚宁的手被另一只大手握着，有些不习惯，想抽手，在他动的瞬间就被墨燃握住手腕。
墨燃略微泛紫的眼睛盯着楚晚宁，软下声音问:“师尊？”
“无事。”
包扎完楚晚宁抽回手，离开水田回去继续乘凉。
在他转身后，墨燃看了看自己手心，还残留着楚晚宁身上的海棠香。
楚晚宁还没走到树下，便看到村口被热闹的人群围在中心的一车棉被。
墨燃走到他身旁，笑的很开心，悄悄把袖子中的糖塞到楚晚宁手中。
“给师尊的糖，让小孩看到了可要问你要。”
墨燃也给村里孩童买的有，但不是给楚晚宁的牛乳糖。
“棉被是你买的？”
“嗯，这样村里的人冬天也不会受冻。”
墨燃拆了一颗牛乳糖塞到楚晚宁口中，“师尊先去换衣服，我去分一下被褥。”
楚晚宁看着去忙活的墨燃，也不好说什么，便放任了他这一次。
墨燃买得多，弹棉花的老太太推着车到村口慢慢做，墨燃交代好之后便回到了田间。
楚晚宁含在嘴里的牛乳糖果在他换完衣服后才划开，抬眼，透过窗户去看田间劳作的男人，心被暖热，一点点划开。
挺好的，比之前顺眼多了。
楚晚宁想着，他真的变了好多，五年前尚能自持，可如今，楚晚宁不确定，毕竟如今那人杀伤力远飞五年前可比。
墨燃做这些事时很认真，并没有发现楚晚宁的目光自屋子到榆树下都未离开过他，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垂着温软睫毛。
一只瘦不拉几的家猫满怀期待地在地上嗅着，粉红色鼻尖一抽一抖，支棱着耳朵，它想在残羹冷炙里找一些用以果腹的吃食。
楚晚宁见那猫瘦小得可怜，便向它招了招手，想给它弄些东西吃，可惜它对生人很是警觉，见楚晚宁抬起手还以为是要打它，刺溜一声就窜远了。
楚晚宁：“……”
他长得有这么凶？猫都不待见？
正无不阴沉地托腮想着，忽听到铜片叮当的声音。菱儿兴高采烈地也捧着一杯茶，坐到了楚晚宁身边。
楚晚宁转头看她，没有太多表情。
她与旁人不同，这是楚晚宁对她的第一印象，他生性冷淡，陌生人敢靠近他的人不多，除了当初死皮赖脸求他收徒的墨燃。
菱儿长相俏丽，并不瘦弱，没有余钱买饰品，就拣了些细碎铜皮铁片洗干净磨成温润的圆环，串在衣摆上，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作响，阳光下泛着灿烂的光。
“仙君。”她脆生生喊他，声音像熟透的浆果。
楚晚宁道：“何事？”声音像清冷的烟雾。
“没什么，看仙君一个人，来陪你说说话。”
楚晚宁不认为自己长着一张和蔼可亲的脸，那只猫大概就是最好的佐证。
人和猫毕竟是不一样的，猫不会算计，人却可能别有所图。
果不其然，菱儿与他不痛不痒地讲了一堆有的没的之后，似是随意地问了句：“仙君，你们死生之巅……要收怎么样的人当弟子呀？你看我这样的……可不可以？”
“手伸出来。”
菱儿还没伸手，后面就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两人齐齐转头，稻谷还剩不多，墨燃就跑过来找楚晚宁，手里还抱着一只瘦削的猫。
墨燃把猫抱给楚晚宁看，脸上的小梨涡好像盛了酒，看得人心醉，菱儿红了脸颊，慌忙低下头掩饰，不过被楚晚宁看的清楚。
“师尊，你看这有只猫，”墨燃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师尊，我可以把它带回去吗？”
“为何？”
“……”
墨燃答不上来，总觉得这只猫凶凶的，还挠人，如果师尊是只猫，也会是这个脾气，可这话要是说出来，他非要被楚晚宁抽掉一层皮。
话说不通，墨燃就一只手抱着猫，一只手拉着楚晚宁袖子左右摇晃，软下声音，“师尊，留下它行吗？之前一直想养只猫陪夏师弟玩，现在夏师弟不在，你就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
“随你，”夏司逆都搬出来了，楚晚宁还能怎么说，抽回袖子看向菱儿，“伸手。”
“哦哦！”
“好，”她睁大眼睛，随即有些兴奋得照做了。楚晚宁把指尖轻搭在她的脉门处，半晌之后撤了，说道：“不收。”
“姑娘灵核不行，留在山中只会虚度光阴，还是趁早断了念想为好，”墨燃揉揉小猫儿的头。
小猫儿亲昵的蹭着墨燃宽大的手掌，菱儿的脸涨的通红，她来也只是碰碰运气，楚晚宁说不收她心里有准备，可墨燃的话可谓猝不及防。
心上人面前被下面子，心里不好受，菱儿就不说话了，垂了脸，很是失落的模样。半晌才摇了摇嘴唇，小声道：“多谢仙君指点。”
“不谢。”
她默默地走了，楚晚宁看着她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对于下修界的许多人而言，他们会比上修界的百姓更渴望能够跻身仙门，因为修仙对上修界的人来说不过是为了光宗耀祖，搏出一个好声名。
但对于下修界的人而言，有的时候却意味着保命。
袖子被人拉了拉，楚晚宁低头，是刚才见他就跑的小猫儿，现在窝在墨燃怀里倒是乖巧。
“猫是别人养的，记得和主人商量好。”
“师尊放心，回死生之巅，我一定把它养得白白胖胖的。”
小猫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他们说话，知道它不用在这里受苦了，耳朵动了动，还对楚晚宁摇着尾巴，软绵绵叫了几声。
墨燃刚干完活，身上流着汗，湿哒哒的猫儿不喜欢，楚晚宁身上清清爽爽，小猫儿把目光转向这个冰冷的男人。
小猫儿试探性的向楚晚宁伸出爪子，他没有说什么，反复试探几次，确定楚晚宁不会伤害它，猫儿从墨燃怀中跳到楚晚宁臂弯里，讨好的蹭几下。
“师尊你看，它很喜欢你。”
楚晚宁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家伙不知所措，他没养过宠物，更不知道该如何抱，这个难得喜欢它的小家伙楚晚宁表示不需要。
墨燃在它顺了几下毛，哈哈笑了几声，楚晚宁沉下脸，“笑什么！”
“没笑什么。”
这小猫儿是有人养的，墨燃不能一声不吭地抱走，于是打算花钱买下来。
抱着小猫儿去主人家，刚进门就听到一阵哭声，墨燃进门主人家热情欢迎。
墨燃拿出一颗糖，小孩儿哭诉小了很多，星星眼看着从未见过的糖果，“墨燃哥哥……”
“不哭就给你，”墨燃把糖举高，小孩儿跳着也够不到。
小孩儿努力把泪水憋回去，墨燃揉揉他的头，把糖放在他掌心中，“为什么哭？”
“仙君有所不知，我们家的猫走丢了，小孩儿挺喜欢它，一直再哭，”孩子妈妈抢先答到。
墨燃把怀中的猫儿抱出来，刚才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儿“啊”一声，咯咯笑起来，抱着小猫儿满院子跑，嘴里还喊着:“小猫回来了，小猫回来了……”
“仙君来是送猫的？”
孩子母亲请墨燃进屋坐，“我就不进去了，师尊还等着我呢，这猫经常跑，要看好。”
墨燃也不提买猫儿的事，小孩儿这么喜欢，如果他说要，小孩儿一定会把小猫儿给他，可那不成和小孩子抢宠物了。
“是是，我们以后一定看好它。”
“天色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墨燃对她道谢，长腿一跨走出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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